次日，没太多东西要收拾宁远夫妇，和令雪毅令玉罗在秦家新管家常桂的带领下，上了马车，来到了城中的宅院，将东西放下后宁远妻子卢氏留在宅院中收拾房间，他们几人向商铺走去。

令雪毅没有坐车，说是想切身感受一下水渊城百姓的生活气息，听听市井之言，为店铺经营做打算。

这可开心坏了令玉罗，什么东西都新鲜，这看看，那瞧瞧，只是还是有些怕生。

只是，令雪毅的红发和令玉罗的白发引起人们一路的注目。

这也是宁远提前有准备，令雪毅将鬼面獠牙的面具换成了普通的半脸面具，戴着一副黑色斗笠面纱的帏帽，不然衙门捕快估计就要引来了。一身行头不像商贾，反而更像侠客。

“主…主子，我可以要那个吗？”

跟在令雪毅身边，拉着他衣摆的令玉罗指了指不远处，令雪毅看去，一个老汉扛着草靶子在卖糖葫芦，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要往带着她往那边走，忽然顿住。

“你刚叫我什么？”

令雪毅看着令玉罗问道。

“主—主子啊。是，是我叫错了吗？”才显生气的令玉罗忽然有些蔫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令雪毅转头向宁远看去。

“公子，不是我教的。”宁远连忙摆手解释，“拙荆也不会教她这么称呼公子。”

“嗯，没我知道了。”

令雪毅简单回应，随后弯下腰双手托起她水灵的脸颊问道：“想吃那个？”

“嗯嗯，公—公子，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呢~以后，要叫我哥。”

“嗯~哥——我想要那个红彤彤的果子。”

“元越——”

“小姐请。”

令雪毅正要吩咐宁远，谁知宁远已经交付银两抱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过来了，呈在令玉罗面前。

眼睛弯成月牙形的玉罗兴奋不已，一手一串正要向嘴里送，忽然想到什么，将其中一串插回草靶子，拨开令雪毅帏帽的面纱将糖葫芦送到他嘴边。

“哥，你尝尝，我听说这个东西可好吃了。”

令雪毅也是一愣，随即一笑，说道：“丫头你吃，你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哥你不喜欢玉罗给你的东西吗？”

看着眼睛又起水雾的令玉罗，令雪毅无奈咬下一颗果子皱着眉头吃下去。

“嗯，好吃，我家玉罗拿来的就是甜。”

“嘿嘿。”

令玉罗笑过一阵后，吃下的几个山楂果子中，似乎蕴含着神奇的魔力，让胆怯的小丫头不再那么怕生，很快，街道上响起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令雪毅嘴角微妙的笑容，宁远也是看在眼里。

虽然他跟随令雪毅时间不长，但令雪毅给他的感觉就是无情与冷漠，却偏偏又什么都懂，胸中存沟壑，腹内有乾坤。

毕竟，这一个月以来，主子他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还没出篓子。

虽然主子对自己一家不错，为自己解决后顾之忧，钱财也毫不吝惜。不是自己多么得主子器重，而是他不在乎。

当然，这也是考验，自己需要可以向主子申请，但绝不能瞒着主子妄动。

凭着多年武人的直觉，宁远知道，一旦自己有非分之想，主子会毫不犹豫拧下自己的脑袋。

当然，只要自己守好工具的本分，将自己磨砺成一把好刀，给主子办好差事，好处绝对少不了自己一家子。

在小姐那旁敲侧击下，他还知道，主子胸口的伤就是她造成的。偏偏他还不生气，将小姐当妹妹对待。

这个同样有些特殊的小姑娘，无疑在主子心里占着特殊的地位。

但愿小姐，能让主子更像正常人一点吧。

……

“公子，这家店差不多就这么个情况了。”

带领令雪毅来到店铺的常桂说道，是城南的一家茶楼，经营起来比较简单，常桂很快就介绍完了。

顾客主要是喝过墨水，自诩风流雅士的读书人、世家族人或者手有余钱暂时无事的商贾，来这里，无非是消遣光阴。

“这掌柜的呢？都听着，这家茶楼连带你们的卖身契，老爷已经交付给令雪毅令公子了，以后他就是你们的主家，要像先前尊敬秦家一样尊敬令公子。要是手脚不干净被令公子赶回来，秦家定饶不了你们。”

常桂在茶楼让掌柜招来所有下人吩咐道，其实也就掌柜和小厮三人。然后将几人的卖身契交到宁远手中。

“公子帮了我家老爷大忙，我家老爷对公子很是欣赏，等褚家官司处理完，城南褚家曾经经营的那家赌坊和盐店也会交到公子手中。这可都是日进斗金的生意啊，我家老爷拿下这两家产业也是付出很大的代价了。”

在秦礼再三嘱咐下，常桂自然对令雪毅恭敬有加，同时也不忘向他卖自家老爷的好。

“替我谢过你家老爷，他日雪毅定当登门拜访。”

“一定带到。”随后常桂拉着宁远的肩膀说，“宁老哥，我们的主子知交莫逆，咱们也这么投缘，有空可得多亲近亲近。”

“那是，老哥现在住在令府伺候公子，常老弟这么年轻，还没成亲吧，这样，等常老弟忙完秦老爷的差事，来寻老哥，老哥让你嫂子给你做媒，定门亲事。”

“哈哈，那就先谢过老哥了。”

有空多亲近亲近，忙完差事，就是没定具体时间。彼此都明白，自家主子没有刻意交代的话，他们是不会走太近的。

常桂走后，宁远从一旁拉来一个椅子，令雪毅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手上翻看着茶楼的账簿，随后拿起几人的卖身契。

掌柜和几个下人都忐忑的看着眼前的新主子，也不知道什么脾性。

秦家家大业大，不会每家店都查看，每月就那几天会派管事下来收账，老老实实办事不会有太多苛责。

但新主子是水渊的新贵，还没太多家业，会不会时刻盯着自己等人，分派更多的活儿，苛责对待。

“元越，火折子。”

不明所以的宁远从腰间取出交给令雪毅。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下，写着几人卖身契约的布帛烧了起来。

然后令雪毅将几个竹简丢入其中，响起噼啪声。

“你们，自由了，想走的可以走。”令雪毅淡淡的说。

“老爷，莫非我等做了什么，让老爷厌烦，我等愚钝，请老爷明示。”

经营茶楼多年的许掌柜自然知道察言观色，连忙跪下请罪。回过神来的下人也是有样学样，向令雪毅请罪。

要知道，虽然他们签了卖身契，没有人身自由，但也还有个营生，茶楼不倒，他们还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他们有是被卖到这的，又是从小就是奴籍的，有生在本地但家破人亡。茶楼里本地人外地客商人来人往，消息流通很快，他们也知道外边的情况。

一旦被赶出去，没有人会收留他们的话，他们活不下去，哪怕跟了黑牙行，也只能做那最苦最累的活儿。

“以后你们是自由人了，想走的可以走，想留下的，可以留下来继续做事，但留下就给我好好干，不然我一样把你们赶出去。就这样，元越，月钱章程什么你来定，我出去走走，不用跟过来。”令雪毅说完，不理会身后的众人径直走出门去。

在宁远眼神示意下，许掌柜连忙磕头大声说道，“老爷仁慈。”

“老爷仁慈。”

“老爷仁慈。”

“老爷仁慈。”

令雪毅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对正专心致志和糕点斗嘴的令玉罗说道：“丫头，跟上。”

“马上。”令玉罗扔下小木叉，风卷残云般将一盘糕点解决，嘴巴鼓鼓的对宁远说着，“宁糊糊，这个，好吃—”

“知道了。”宁远也是一笑。

“吃这么多甜品，回头牙疼了有你受的。”令雪毅用衣袖将她嘴边的残渣擦去，轻刮了一下她的琼鼻。

“反正大哥你会给我请郎中的。”

令玉罗仰起脑袋，满不在乎的说，随后拉着令雪毅的衣角走了出去。

“宁管家，我等今后怎么做事，还请宁管家明示。”许掌柜对宁远行礼问道。

“茶楼上照旧就可，月钱上，跑堂一千二百文，掌柜两千百文，能接受就留下，不能接受就另谋高就。”宁远常年跑镖，对江湖市井情况自然了解。

“这，老爷也是这个意思？”许掌柜紧张的询问道。

另外三个跑堂也看着宁远，由不得他们不紧张，吃住在茶楼，原本他们的月钱，也就够个生活，存不下余钱。许掌柜白发都半头了也还是光棍，其他几个年轻小厮更不用说。

“这点小事我自然可以决定。还有，我家公子还年轻，不喜欢被叫做老爷，以后，你们都称呼公子。另外，公子不喜欢麻烦，茶楼诸多事宜拿不定主意都直接向我请示。”宁远坐在令雪毅坐过的椅子上说。

“我是宁远，水渊人士，之前住在城东，是个镖师。你们或许也听过我，褚家曾为难于我，被我杀了几个跑了出来，后托公子之福，水渊城名门大户的褚家没了，我就跟着公子做事了。”

“不用想着怎么糊弄我，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见的也不少，只要你们好好做事，令家不会亏待你们。我代公子给的月钱也不少，如果给我中饱私囊，公子绕过你们，我宁某人也不会绕过你们。”

“对了，跟在公子身边的姑娘是公子的义妹，公子和小姐都不是普通人，管好自己的嘴，如果让我知道谁乱嚼舌头，我打断他的腿丢出水渊城！”

敲打下人的事自然是不需要麻烦主子，而且只有自己严苛，才更显得主子仁慈。宁远久在江湖，红白脸还是会唱的。

宁远一拍扶手，韧性极高的竹竿断裂，随后起身向二楼走去，迎面撞上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还不等他生气，宁远露出笑容招呼道：“抱歉打扰了几位雅兴，茶楼换了新东家，今日茶水免费，小二，给几位客人再上份糕点。”

“呵呵，也不是什么大事，宁管事客气。”

“刚我等在上面听到，你家主子还跟褚家有些恩怨，不知可否讲讲。”

“是啊，褚家真不是东西，放印子钱，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前些天，还他娘的造反，真是狗娘养的。”

茶楼、酒楼、青楼本就是士子高谈阔论的地方。秋闱过后，谈论最多的，无非是哪位士子有望解元，哪位士子写上值得诵读的文章，当然，近来因为褚家的事，也引起很多人的好奇。

“诸位想听？”宁远走上前躬身抱拳道。

“当然想听，只要你讲的好，小爷我有赏，以后也一定招呼朋友，常来照顾你家茶楼的生意。”

“那好，且就听宁某细细道来……”宁远走到茶楼说书人位置上，清了清嗓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