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

西风大教堂后的青草地上。

苏陈靠在树上，看着前方的小丫头。

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尽是冷漠与仇恨。

他咧了咧嘴，笑着说道。

“这里的风景不错，喜欢吗？”

小罗莎莉亚没有回答，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苏陈也不在意，他侧过身，看了眼巍峨的西风大教堂，继续开口。

“这里是自由的城邦，挺适合你的。”

“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像个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包括杀了我。”

“对了，我给你几年时间，你得好好努力才行。”

说完，苏陈走上前，拍了拍她腰后的神之眼，咧嘴一笑。

“不错，加油哦，小徒弟。”

话音落下，苏陈的身影消失，只剩下小罗莎莉亚孤零零的站在那。

她一动未动。

直到半个时辰后，一阵微弱的风吹来，带着蒲公英的酒香，路过此地。

小罗莎莉亚身子颤了颤，随即又稳住。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身后的神之眼，转身，朝着酒香的方向走去。

这一幕，让一直隐藏在身边的苏陈看的有些懵。

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酒坛子现在就出现了？

他这样想着，跟着小罗莎莉亚走了过去。

没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目的地，天使的馈赠。

果不其然，这丫头压根就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亦或者说，这丫头是在反抗自己。

自己不让她做什么，那么她偏要做什么。

就这样，编织谎言说帮家里大人买酒的小罗莎莉亚，提着一坛酒出了酒馆。

她抱着酒坛，朝着西风大教堂走去。

不多时，教堂后方的空地里，小罗莎莉亚背靠着树干坐下，将手中的酒坛打开。

下一秒，一阵剧烈的咳嗽响起。

小罗莎莉亚连忙挥手驱散身前的酒香，她很不适应。

但即便如此，除了脸上那略微皱起的眉头外，她依旧面无表情。

在她捧起酒坛，犹犹豫豫的想要将酒倒入口中的时候，一只大手悄然出现，夺过她手中的酒坛。

“我还没走呢，你就不听话了？”

苏陈一只手抓着酒坛，一只手敲了敲小罗莎莉亚的脑袋没好气道。

对于苏陈的出现，小罗莎莉亚并没有任何的惊慌，仿佛是知道苏陈在她身边一样。

她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苏陈，随后两只手朝着苏陈手中的酒坛伸了过去，似乎想要将酒坛夺回去。

苏陈只手未松，所以小罗莎莉亚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成功夺走。

她昂起脑袋，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位师父，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的手仍然死死的抱着酒坛，固执的想要夺回。

“这是…我的！”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见此情形，苏陈无奈的叹息一声。

他松开了手，任由小罗莎莉亚将酒坛从自己手中拿走。

他低下头，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丫头，她的神情，与苏陈记忆中的一样，一样的孤独。

“真的要喝吗？”苏陈揉了揉脸，语气有些疲惫。

小罗莎莉亚先是一愣，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然后，她默默的看着苏陈，在想着他应该还会阻止自己。

但这一次，苏陈却没有这么做。

甚至，他还从戒指里拿出一只酒碗，递给了身旁的小罗莎莉亚。

“用这个喝吧，这样会好些。”

说完，苏陈又拿出一只碗，从罗莎莉亚手里接过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后，又给小罗莎莉亚倒了一碗。

做完这一切，他将酒坛放在草地上，在小罗莎莉亚不解的神情中，端起酒碗与她碰了一下。

随后，一饮而尽。

苦，涩，辣，这是苏陈喝下去的唯一感受。

闻起来有蒲公英的酒香，但喝起来却并没有。

正如很多事情他刻意的去做，但结果却与他想象中的截然相反。

他转过头，面带微笑的看着小罗莎莉亚，轻声道。

“少喝一些，你应该还不适应。”

说完，他便再次给自己倒了一碗，但这次却没有喝下去。

他往前方的栏杆走了几步，最终停了下来，两只手搭在栏杆上，目视远方。

手中的酒碗就那样被他静静地端着，一动未动。

他不喜欢喝酒的，从来都不喜欢。

他知道，小丫头也是。

就这样，高空之上，深秋的暖阳一点一点的向下坠落，最终沉入地平线，消失不见。

苏陈将酒碗中的酒倒入口中，回过头，看着昏睡在草地上的小罗莎莉亚，神色复杂。

有愧疚，有无奈，还有茫然。

苏陈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儿，亦或者说，她没有家……

早就没了。

不多时，风起地。

苏陈抱着小罗莎莉亚出现在这里，他背靠着粗壮的树木，将小丫头的头搭在自己的腿上。

她睡得很沉，按照苏陈的估计，这丫头应该喝了整整两碗。

与自己一样……

轻叹一声后，苏陈看着四周飞舞的晶蝶，夜空下，它们闪烁着光芒，翅膀上的星星点点，与夜空中的星辰相呼应。

此刻，夜色很深，风也很轻。

次日清晨。

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唔声，苏陈一直搭在小罗莎莉亚额角的手指，也在此刻停止按动，随即悄然拿开。

“醒了？”

苏陈随意的抹去裤腿上的湿痕，轻声说道。

小罗莎莉亚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目光看向他的裤腿，然后擦了擦嘴角。

苏陈的动作虽然隐秘，但由于他并未刻意遮掩的原因，还是被小罗莎莉亚看见了。

所以，此刻那始终面无表情的小脸上，除了一丝刚睡醒的迷糊，还有几分害羞。

对此，苏陈亦是忍不住咧嘴一笑。

见他笑，小罗莎莉亚又板着脸，不笑了……

这一幕，让苏陈嘴角微微抽搐。

反倒是脑海里的宁小小跟着笑了起来。

“小苏陈呀，你也有今天，被一个小丫头制的服服帖帖的！”

苏陈没搭理宁小小，而是目光看向小罗莎莉亚轻声问道。

“饿了没？”

小罗莎莉亚闻言，面无表情的小脸上犹豫片刻，终究是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苏陈不顾小丫头的反抗与不满，摸了摸小丫头的发丝后，一把将她抱起，随后直冲云霄。

高空中，苏陈的长发被风吹起，束着的草绳也在此时掉落。

他的怀里，小罗莎莉亚将头埋的很深，但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好，随即又离开，看向下方渺小的人间。

“怕不怕？”苏陈轻声问道。

他并没有指望这丫头能回答自己，所以他目视前方，飞速的赶往璃月。

他想要去带小丫头吃些好吃的东西。

毕竟，那是宁小小认可的，想来应该不会差吧。

但令苏陈没想到的是，怀里的小丫头沉默片刻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怕！”

她轻声道。

轻到苏陈差点没听清，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你刚才…说话了？”

苏陈连忙止步，就这样悬浮在高空，看着怀里的人儿问道。

见他这样，小罗莎莉亚先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但发现苏陈还是紧紧的盯着自己，她有些慌了。

随即将头埋进苏陈的怀里。

不搭理他。

另外…师父的怀里，真的很温暖呢。

小罗莎莉亚这样想着。

但她不会说出来的。

其实，她压根就没有生苏陈的气，她只是无法适应，接受不了。

她知道的是，自己大仇得报以后，苏陈就要离开了。

她舍不得……

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做，怎么说。

当然，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其实是不开心的。

因为师父擅自杀了老盗贼，这让她感到心底失去了一直以来的目标。

她慌了。

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去哪，该做什么。

师父…是不是要离开了。

这些，她都不知道。

一直以来的遭遇，让她养成了面无表情的习惯，所以她只能这样。

她知道，师父很在意她的，她一直都知道的……

但越是如此，她越舍不得。

可是…师父应该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他终究要离去的。

那自己，该怎么办？

她真的不知道。

——

璃月万民堂。

苏陈点了不少的菜，大部分打包被他装进了储物戒指，剩下的则是他和小丫头吃的。

一大一小两人，坐在桌边，一人拿着筷子犹犹豫豫，一人目光看着，面带笑容，还有几分鼓励。

“能不能…不要看我吃饭？”

许是实在受不了苏陈这慈祥的目光，小罗莎莉亚鼓着嘴，不满道。

闻言，苏陈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

“好好好，你吃，我不看，我也吃！”

苏陈一边点头称好。一边自己吃了起来。

当然了，不看是不可能的。

偷偷看不就得了。

他实在是觉得，这样的小丫头可爱多了。

其实，对于小罗莎莉亚心底的一些想法，苏陈心里是知道的。

但无可奈何的是，他只是回到了这个时间，并不是永远留在了这个时间。

他只是她人生的一个过客，一个影子。

后面的几年，终究是需要她自己度过的。

大不了，自己多去看看她嘛。

但不论以后怎么样，苏陈此刻其实挺享受跟这个小丫头相处的时光。

喜欢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小脸，还有口是心非的小模样。

这些，让他那颗因岁月而疲惫的心，多了些许温热。

也是这些，让他愈发的知晓，他所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

既然有意义，那便好。

很快，小丫头吃好，在偷偷瞄了几次苏陈后，轻轻的放下筷子。

苏陈也很配合的放下筷子，感慨一声吃的好满足。

见他这副浮夸的模样，小丫头忍不住想要笑，却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这一憋，让她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你说你个小丫头，想笑就笑呗，又没人不让你笑。”

苏陈一边轻拍着小罗莎莉亚的后背，一边没好气的埋怨道。

“咳…我没想笑，咳咳……”

“好好好，没想就没想吧，赶紧喝点水缓一下。”

终于，在连续喝了两杯水后，小罗莎莉亚的咳嗽终于是停了下来。

饭后。

一大一小在璃月的街道上溜达着，苏陈多次尝试拉住小罗莎莉亚的手，也算是得偿所愿。

就是那鼓起的小脸，很不乐意。

但…并没有再拒绝了。

见此情形，苏陈咧嘴笑了笑，笑容又很快消失。

他知道。

距离自己离开，已经快了。

其实他可以在这里待很久，毕竟时光在某些层面，对他还是挺宽容的。

他不用经历岁月流逝而产生的衰老，变迁。

但遗憾的是，心灵上的疲惫，岁月和他一样，全都无能为力。

不过还好，总会有许多的幸福瞬间，让他在岁月长河里，感受到那各种各样的温情。

他乐在其中。

也不得不乐在其中。

……

一路上。

小罗莎莉亚都不怎么说话，只有苏陈问她些什么时，她才偶尔蹦出来一个两个字。

这样的感受，让苏陈颇为新奇，毕竟自己与宁小小还有菲谢尔逛街时，她们一刻不得停歇。

恨不得把喜欢的东西，全都买回来。

这样的行为，宁小小最为明显。

毕竟菲谢尔还会替自己想一想，省点摩拉，宁小小则完全是不管不顾，见啥要啥，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但途中，苏陈也发现小罗莎莉亚偶尔会将目光落在一些摊位上，虽然很快就移开了，似乎不想让他发现。

但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

比如此刻，小丫头目光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上，停留了好几秒。

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喜欢的东西。

但当她想要移开目光，继续埋头往前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这个师父，拉着自己的手，朝着那个摊位走去。

倔强的小丫头见状，连忙开口。

“我不要！”

苏陈闻言，脚步停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故作疑惑道。

“什么你不要？”

说完，苏陈看向小摊位，轻哦一声。

“你说那些啊，我是买给别人的啊。”

“咋滴，你以为是买给你的啊？”

苏陈目光幽幽的落在小丫头上，这让小罗莎莉亚害羞的低下了头。

小脑袋垂的更深了。

“没…有，我没有以为。”

她声音很轻，始终低着头。

甚至，其中还有几分她都尚未察觉的沮丧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