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些日子会经常来咱们这里巡逻,驱赶流民。”穗儿解释了情况,并介绍了两名军官。
孟暧向那两位军官福了福身子,道谢:“多谢二位军爷襄助。”
“孟大夫客气了,那娃娃没事吧?”年轻的詹指挥走到近前问道。
“已无大碍,接下来养一养就能好全。”孟暧答道。
孙老三大松一口气,面上神色如获新生。詹宇也如释重负,不由露出了笑容。只有那远处的黑面军官曹光神色显出些许不屑。
“这可真是太好了,这孩子不知怎的突然就冲进了我们的封锁地区,一下出现在了马前,惊了马。我当时也是措手不及,想要施以援手都来不及,伤到了这个孩子。若是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是难辞其咎。”詹宇说道。
孟暧望着他们,一句话堵在嗓子眼不知当说不当说。她犹豫了片刻,先是问道:
“詹指挥是不是负责咱们附近这一带的治安的?”
“正是,我是三日前才刚刚上任的,对这一带尚且不是很熟悉。今日也是第一次听闻灵济堂有这样的困难,之前兵马司不曾来管制,实在是惭愧。”他道。
孟暧于是凑到穗儿身边,悄声问道:“那个曹指挥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是随着詹指挥的队伍一起跟过来的,但他好像不负责这附近的治安。”穗儿低声回答道。
孟暧心中有数,于是道:“詹指挥,还有孩子爹娘,请进诊室说话。”她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穗儿的衣袖,示意她应付一下那曹指挥。穗儿点头表示明白。
孟暧领着三人进来后,带着他们查看了一下孩子的伤口,还有他身上的手掌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猜想。孙家父母顿时面色煞白,詹宇愤愤道:“天底下竟会有这般恶毒之人,竟然会想着要伤害无辜的孩子?!”
“孩子爹娘,此后你们一定要注意,眼下这城内也不知混进了些什么人,一定要看顾好孩子,不能再让孩子乱跑了。詹指挥,此后还得麻烦你加强这附近的巡逻了,我觉得这一带最近似乎一下来了很多生面孔,心中实在不安。”孟暧道。
“好,我省得,请孟大夫放心。”詹宇立刻应下来。五城兵马司多惫懒狂傲之徒,往日里不横行街头就已不错,更是很少会有人这般听取平头百姓的话语。似詹宇这般的兵马司指挥,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今日能碰上他,确实是孟家和孙家运气好。
不多时,孩子醒了,但是大约是受了惊,头部又受了伤,孩子显得懵懵的,一直喊头晕。孟暧给孩子开了药方和食补方,领着孙家父母去药房抓药。詹宇也表示自己这便要告辞了,跟着一起走了出来。
一出来,就见曹光和穗儿正“相谈甚欢”,穗儿缩着身子低着头,显出了十足的无奈与厌弃,曹光似乎对她的神色视而不见,依旧脸皮极厚地不断靠近,言语极尽挑逗之能事。
“曹指挥!咱们该回兵马司复命了。”詹宇立刻出声道。
曹光砸了一下嘴,眸子中升起戾气,狠狠瞪了一眼詹宇。然后他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穗儿一眼,这才迈开步子率先离去。詹宇随在后面,离去时还与孟暧等人行了一礼。孟暧带着孙家父母去抓了药,随即孙家父母便千恩万谢,抱着孩子归了家。
门前回归宁静,孟暧不由长舒一口气。一瞧日头都已到正中偏西的位置了,这才想起来还没准备午食呢,腹内空空,顿时饿了。
她走去厨下,却见穗儿已经在厨房内开始备菜了。她忽的觉得有点想哭,鼻尖酸酸,走上前去抱了抱穗儿。穗儿笑着问她:
“怎么了?”
“小穗姐,今儿若不是有你,我一人可真应付不来。”
“今日这事儿也是冒险,还是等你姐姐回来后,咱们再商量个稳妥的办法吧。你也别怕,你姐是北镇抚司的人,她会有办法保护好咱们的。”穗儿安抚着拍了拍她后背,琥珀眸子内却凝着深深的忧虑。这几日连续发生的蹊跷事给了她不好的预感,如果她推测没错,往后孟家切须小心,恐怕接下来难得安宁了。”
……
紫禁城东华门内文华殿后,有一座面阔进深各六间的歇山顶建筑,偷工造三层,外观二层,内有三层。上挂烫金匾额——文渊阁。此处乃是皇家藏书阁,同时也是整个大明的权力中心——内阁入直办事之所。
午时已过,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负责内阁内务的内侍王安进了阁臣办公的大广间,凑到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炬近前,悄声道了句:
“二爷爷,午膳备好了。”
这位年约五旬,身材瘦小,白耳黑齿、双目炯炯的忠厚太监点了点头,于是起身,走到今日的内阁直臣们面前,叉手恭敬道:
“诸位阁部,午膳已备好,该用膳了。”
今日当值的是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赵志皋,也就是现在的内阁代首辅。与他搭班子的是次辅张位,吏部左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如今宰辅乏人,此外还有一位阁臣——王锡爵如今正在家乡探视重病的母亲,尚未归来。今日兵部尚书石星携兵部成员受召奉命入阁议事,另有户部尚书杨俊民参与。杨俊民早些时候去视察仓场,阁会至辰时末才开,至午时尚未议完,下午仍需继续。
午膳是光禄寺供给的,用餐的膳堂设在文渊阁地六间东北之间内。一张梨花木的大圆桌,五菜一汤,米面齐全。内阁的餐食相比京中官署其他部门,已然是最好的了,其余各部衙门的餐食实在是不敢恭维,让吃惯了家中珍馐美味的高级官员们实难下咽。早些时候的内阁前首辅王家屏就喜欢自带饭食,让家人用炭炉在食盒底下暖着,每日不厌其烦地提来提去。除他之外,大多数官员每日都是硬着头皮吃这一顿饭,不敢不吃,否则因为吃饭问题也被御史参一本骄奢淫逸,那就实在太冤了。
如今每到吃饭,代首辅赵志皋就会想起前首辅王家屏那每日提着食盒的模样,心中暗暗警惕。王家屏是因何致仕下台,不过过了三四日的事儿,朝中上下都还记忆犹新。
就在今年正月二十一日,礼科都给事中李献可率领六科诸臣上疏请预教皇长子,说:皇长子朱常洛已经十一岁,当及早进行预教,不要继续禁于深宫之中。此疏一上,圣上大怒,并摘疏中误书弘治年号,切责李献可等人“违旨欺君”,将李献可贬一级,调外,其余的人夺俸半年。首辅王家屏以为李献可等人所言甚切,拒不奉诏执行,并将圣上朱批封还。圣上怒批王家屏无“人臣之礼”。
此时,吏科都给事中钟羽正上疏言:“李献可之疏,臣实赞同,愿与李同罪。”吏科给事中舒弘绪亦言:“言官可罪,预教必不可不行。”圣上益怒,遂将舒弘绪调往南方,钟羽正与李献可并以杂职发配边疆。
赵志皋自己也上疏论救,却遭斥责。接着,多名御史、给事中纷纷抗疏谏争,均遭惩处,朝野惊骇。圣上加罪李献可等革职除名。御史冯从吾抗疏批评圣上,说:“陛下郊庙不亲往,朝讲不御,章奏留中不发,砺精图治不见成效,外寇内患不止。近来又传令陛下`身体欠和,欲借此掩饰自己的过失。不知鼓钟于宫,声闻于外,陛下每夕必饮,每饮必醉,每醉必怒,左右一言稍违,辄打死杖下,外庭没有不知的,天下后世亦不可欺。请陛下勿以天变为不足畏,勿以人言为不足恤,勿以目前宴安为可恃,勿以将来危乱为可忽。”
当月三十日,圣上得疏大怒,贬斥其离职归家。§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这一系列因国本之争引发的朝局震荡沸沸扬扬闹到了三月,首辅王家屏始终站在言官一党身边,为其上书直言。更是以辞官为要挟,意欲激迫圣上定下国本,三日前圣上亲笔御批,准其辞官。奏疏之上那赤色的大大的“准”字,仿佛无言诉说着圣上的愤怒。王家屏丢了首辅的官职,却成了天下言官之典范,文人之表率,摘帽扯袍,自出发归了山阴老家。这一朝的烂摊子,就全部砸在了赵志皋手中。
“唉……”代首辅叹出一口气,面对着眼前的午食,食欲一下去了大半。
“阁老?您好歹吃点,这样下去身子熬不住。”边上的次辅张位劝道。
赵志皋客气地点了点头,举箸开始慢慢吃着。坐在赵志皋对面的兵部尚书石星正在和他身边的户部尚书杨俊民一边吃饭,一边低声谈事,谈的是近来兵部向户部征调粮草的情况。在杨俊民之前的户部尚书恰是石星,石星是去年九月才改为兵部尚书,因此他对户部的情况非常了解。加之近来边疆战事频繁,兵部与户部之间因粮草的调度之事时常要有磋商,故这两位尚书往来十分密切。此二人都是行事老成持重之辈,一心为国,确为眼下大明之栋梁。赵志皋望着两位尚书,心头转着心思。不知这一次的宁夏叛乱,这二位尚书是否能扛得住。
此时有个侍奉用餐的内侍走来,收了空盘,顺便在桌底下悄悄递给秉笔太监陈炬一张小纸条。陈炬不动声色地看过,凑过来在赵志皋耳畔悄声道:
“阁老,方才从贵妃娘娘那里得的消息,午后陛下要亲至内阁商议西北军事。阁老且注意一下,先给诸位阁臣上根弦,莫要提及国本之事,教陛下烦心。”
赵志皋不由心中一紧,这可真是少有,陛下不见阁臣已有许多年了。看来此次边疆的战役,陛下十分重视。他忙停了筷子,道:
“诸位,我等尽快用膳,用完后回去做准备,午后要恭迎陛下驾临内阁听政。”
第26章
日暮西山,孟旷一路步行回到了校场口附近。天边晚霞明媚鲜艳,昭示着明日的好天气。空气中寒冽的冰风似乎削减了不少威力,她才终于意识到春暖花开,寒冬已经过去了。
她搓了搓有些寒凉的双手,习惯性地将左手拇指扣在腰间的皮革武装带上,迈开步子信步而行。明明走到家门口前的巷子了,却脚步一转往另一头行去。就在校场口自家巷子外侧的街道边,有一家挺出名的万记茶肆。老板祖籍吴江,是个会做生意、会交人情的妙人,生意兴隆。他家的买卖照顾到各色人等,有针对富贵人家出售的上等茶叶,也有亲近平头百姓的便宜粗茶。同时还做饮食娱乐生意,三层的小楼,一楼是茶叶卖场,二楼是茶饮大场,三楼是清静隔间。中央天井搭个台子,除却每日的说书平话,偶尔也能请到南曲杂剧的戏班来唱,在这北京地界尚属少见,每每有演出都能吸引南城一半的人来凑热闹。
孟旷进了万记茶肆,与楼下掌柜的打了个照面。掌柜的是个年轻的男子,看上去不足而立之年,蓄着一圈软须。他指了指上面,道了句:“青竹间。”孟旷点头,这便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一气儿上了三楼,她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青竹间外,举手有节奏地敲了五下,这才推门而入。
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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