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说是她根本舍不得。”孟暧笑嘻嘻道,随即忙问,“好姐姐,你快与我说说是甚么主意?”
穗儿道:“咱们这地界是校场口,往后门出去,隔着南北向的一条屋街,就是跑马道。那里官军的马队来来往往的。今儿是初二,若是我没记错,今天上午校场应该有武训。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会在校场口出现,隔绝行人,维护马道畅通。一会子你去前门,隔着门和那些流民喊话,引他们都聚到前门去,我从后门偷偷溜出去,到跑马道上去请五城兵马司来。”
孟暧当即有些犹豫,这是个绝顶的好主意,可是……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穗儿出了自家院子,她出来时一定要有人在身边看着她,千万要防备着她逃跑了。现如今放她一人出去请救兵,这实在是……让人难以安心呀。
“咱们……咱们还是在家里等姐姐回来罢……”孟暧有些尴尬地垂首说道,不大敢看穗儿的神情。
穗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
“小暧,你可信我?”
“我……”孟暧不知该怎么回答。说相信吗?可她的所作所为充分地说明了自己对她的不相信。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见孟暧不回答,穗儿缓缓松开了手,神色落寞地叹息了一声。孟暧难受极了,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很坚定地说出“我信你”三个字,可是姐姐的叮嘱言犹在耳,她亦不敢当做耳旁风。
“砰砰砰”,外面的敲门声再度响起,这次比之前显得更凶悍急迫。
“开门啊!急患!开门!救人啊!”这是一个男子几近破音的嘶吼声。
“孟大夫!请您开门吧,我们不是来讨药的,孩子不行了,您开门救救我们吧!我给您跪下磕头了!”这是个女人哭嚎的声音。
孟暧咬牙,被眼前形势所逼,她再也没办法瞻前顾后。于是忙主动拉住穗儿的手道:
“好姐姐,那拜托你去请五城兵马司了,我这就去应前门。”
穗儿双目一亮,登时应道:“好,包在我身上。你自己注意安全,先喊话,确认真假,再放人进来,我很快就带人赶到。”
二人立刻分头行动,孟暧去了前门。穗儿先回了趟屋,取了自己的长围巾出来裹在脖子上,搬了梯子到后门院墙边,爬上去探望了一下后门外的状况,不知道是不是前门有人嘶吼哭喊的缘故,后门的人果真都被吸引到前门去了。穗儿当机立断,拎着挂在后门墙边的挂锁,拉开门闩,迅速闪身而出,返手将后门从外头锁上。揣了钥匙,立刻飞快地穿街过巷,往跑马道而去。
……
孟暧来到前门,贴着紧闭的大门,大声喊道:
“出了甚么事?”
见孟暧应门了,门外那个女人惊喜地应道:
“孟大夫,我们是十字街西头卖豆腐的孙老三家呀,家里皮猴子今儿不知中了什么邪往跑马道跑,叫军马给撞了,头破血流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孟大夫您快开门救命啊!”
“孟大夫……您是距咱们最近的大夫了,求您了!我给您当看门的,绝不让这些讨药的进去,只求您救救小儿!”孙老三声线颤唞地乞求道。孟暧是孙老三家的常客,时常会去他家买豆腐,孟暧仔细一听确实辨认出这声音是他和他妻子的声音。
“唉,你这人……”
“你少说两句吧,人命关天啊。”
有讨药的流民表达不满,但却被边上人拉住。不多时有个流民道:
“大家让让吧,拿药不急,我等本就是讨得天大的便宜,拿与不拿都看大夫的意思。眼下大夫要救人,咱们都让让!咱们虽是外省来的,无片瓦遮顶,也无食药果腹医病,但再苦再难,脊梁骨也要挺直了,也不能教京城人看扁了!”这流民似是读过书,说起话来入情入理,很是能打动人。
“说得对!”立刻就有个老迈有力的男声应和道。
孟暧心道此事不能再耽搁,于是立刻道:“我这就开门!”
“嗳,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大夫活菩萨!”
夫妻俩连连拜谢。孟暧拉开门闩,将门小心开了一道缝,往外一探看,果见门口跪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头破血流晕厥过去的男娃娃,正是孙老三家的。再往外拉开一点,便见外面围了一圈破衣烂衫的流民,为首一人还是个年轻男子。虽然看上去十分狼狈,衣衫全是补丁,但一双眼睛却炯然有神,像是个读过书的模样。他身边还站着个高大的上了年纪的男子,正看管着身后的流民,不让这些人抢进去。
孙老三把住门缝,对妻子道:
“你快把孩子抱进去!”
孟暧把母子俩让进来后,就立刻再次把门关上了。孙老三立刻如门神般把守在门口,以搏命之姿瞪视着那些流民,谁要是敢上前,他绝对会拼命。
彼时的穗儿刚跑到跑马道近前,便瞧见有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巡逻队正沿着跑马道由西向东走。她立刻右转,与这队巡逻队夹着一片沿街房屋,平行同向而行。一边走,她一边用自己刚带出来的围巾将头脸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同时从袖中取出了一小串铜钱,一数只有五枚。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注意街边的人。不多时瞧见一个在街边踢毽子的垂髫小童,瞧他腿脚伶俐,口中还数着数“一二三四”,口齿也很清晰。于是立刻上前,矮下`身子,眉眼弯弯,笑着对那小童道:
“娃娃,姐姐托你递个话儿可好?”
“姐姐要递甚么话?”这小童丝毫不怯,立刻收了毽子,笑嘻嘻问道。看来他也不止一次帮人传话跑腿。
“你给兵马司胡同北头胡记脂粉铺的掌柜的递句话儿,就说:吉祥鸟现下在笼子里,一时飞不出去。若是他问你家住哪里,你就说住在校场口就行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你重复一遍。”
那小童于是重复了一遍,穗儿遂将手里那一串五文钱交给他,小童一溜烟地就跑了。穗儿这才加紧脚步,去追五城兵马司的巡逻队。
……
中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曹光啐出一口含着沙土的唾沫,满面灰尘、一身狼狈地站在跑马道上,准备率领身后三个什的巡逻队伍回兵马司复命。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灰溜溜的,跟打了败仗似的垂头丧气。每次大校都要兵马司干最苦的活,守着跑马道,看着那帮子上京兵营的兵骑着马在身前耀武扬威地打马而过,他们这些守城的苦力兵就只能跟在后面吃土,忒他妈不公。
身后的一个姓刘的什长与他关系非常好,往日里两人都是一起吃喝嫖赌,亲如手足。此时他凑过来,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带队返回的一小队中城兵马司巡逻队,小声道:
“头,詹副指挥那里怕是要遭殃了,不知怎的放了个小童进了跑马道,恰好还惊了神机营宋提督的马,这事儿闹的……”他说话的语气中不乏幸灾乐祸与奉承巴结。
“哼,詹宇这个小白脸,遭殃了才好呢,老子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曹光嗤笑一声,恶狠狠地瞪着那队人马最前方带队的那个武将道,随即一招手,对身后的士兵们下了命令:
“速回营!”
曹光的队伍沿着跑马道另一侧开始小跑急行军,曹光打算抢在詹宇这小子之前赶回去,顺便好好在指挥面前告他一状。却不曾想他领着队伍刚与詹宇的队伍平齐,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女子拦住了詹宇的队伍。这女子跑得急了,再加上恰逢一阵疾风掠过,头上包裹着的头巾一瞬掀开大半,露出了底下藏着的面庞。她急忙拉过围巾重新裹住面庞,然后跪伏在詹宇面前,大声喊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军爷救命,我家中被盗匪包围了!”
惊鸿一瞥,曹光见那女子绝世容颜,登时魂飞九天,愣在原地迈不动脚步,以至于他身后的士兵差点没撞上来。他天生好色,打光棍至今也未成婚,经常流连勾栏瓦肆,但因为身份低微,也只能出没于低档馆所,何时见过此等姿色的女子。而这女子声音一传过来,登时如仙乐勾走了他的神魂。
不仅仅是他,就连本来闷着头带队的詹宇也被吓了一跳,一瞬瞥见她容颜,詹宇也不禁呆了呆。他是个白面小将,未蓄须,唇边泛着青青的胡茬。剑眉星目,英武俊气,还有一般武将身上没有的儒雅。说话也很文雅,连忙弯腰虚扶那跪地的女子,道:
“姑娘快请起,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眼瞅着那女子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詹宇挥手带队随她赶往出事之地。曹光忙对后面的队伍下令:
“所有人跟上我!”
然后领队去追詹宇的队伍了。
第25章
孟暧在正堂的诊疗室内开始给男孩诊治,男孩的母亲被她挡在了外面。她先是迅速检查了一下男孩身上的伤。男孩左臂骨折了,后背上有重重摔倒的淤青,最重的伤是他头上被马蹄上钉的铁割出了一个大口子,长约有三寸,好在头骨似乎未裂。孟暧先一边止血,一边清理干净伤口中的沙土。随即用备好的麻沸药液清洗伤口,消除毒患,麻痹疼痛。遂取了一根特制的银针,穿了桑皮线,在火上烤过后对男孩儿头部的伤口进行缝合。她手指灵巧,迅速缝合好伤口,收线。然后利落地敷药包扎。结束之后,又给男孩的左臂固定骨位,上夹板敷药包扎。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大汗淋漓,她又坐在一旁给男孩诊了一会儿脉,见他脉象已渐趋平稳,知道已无大碍,便放下心来。但方才为男孩左臂上夹板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让她不安的景象:男孩左臂上有一大片手掌红印,分明是被人用力攥住的痕迹。而且能拥有这种力道的往往是成年男子,也许这就是孙老三家这个男娃今日非常突兀地出现在跑马道上的原因。
她走出诊室,一开门就见孩子他娘焦急地守在门口,见孟暧开门出来,当即就问情况如何。孟暧疲惫地笑了笑道:
“没大碍,头上破了个口子,手臂骨折了,我已经给处理好了。就是失了不少血,还受了惊,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照这个方子这些日子给他煎药吃,然后再给他吃些回血的吃食,小孩子好得快,不出三个月定然就恢复了。”
孙老三家的不由大喜过望,拉住孟暧的手千恩万谢。
她身子让开,孟暧才注意到正堂此时出现了不少生人。孙老三就站在不远处,正在和一个军官模样的年轻男子说话。另一旁还有个年纪稍长一点的黑脸军官,他正试图和边上的穗儿攀谈,奈何穗儿对他爱搭不理的,见孟暧出来了,穗儿也连忙举步走近。
见到穗儿,孟暧悬着的心不由放下。她此前一直担心穗儿就这样跑了,可她到底还是回来了,看来自己果然没有信错人。
“小暧,我请了两位中城兵马司的军爷来,替咱们把流民赶走了。这位是詹宇詹指挥,这位是曹光曹指挥。他们还答应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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