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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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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此事就交与郭副千户和孟百户来查。”皇帝下了命令。

第42章 方铭(三)

三月初三,过午,中城兵马司值房。曹光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靠在土炕边,口里叼着根剔牙的竹签儿,没精打采地发着呆。

不多时,值房内又进来个人,曹光撇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的下属刘什长。他不知从哪儿顺了一把烟草,过来巴巴地让给他一点。曹光笑了笑,接过他孝敬的烟草,丢一小撮入口慢嚼起来,神色不由透出享受的意味。最近这种从闵粤烟瘴地区传入京中的玩意儿在京军中盛行,放在口中嚼着能提神醒脑,不多时更有飘飘欲仙之感,十分令人上瘾。还有人用铜管攒之,点燃一头来吸,气息醉人。

“唉……”曹光哀叹了一声,学那酸腐文人般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后面甚么来着?”

“诶呦,曹爷,您这不是为难俺嘛,俺就识得那么几个大字儿,自个儿的名字都写不顺呢。”刘什长笑道。

曹光鄙视地望了他一眼,刘什长陪笑道:

“曹爷这是怎么了?甚么淑女好求的,这是想女人了?哪个女人还有您求不得的呀。”

“你曹爷我虽然在兵马司里算个人物,但要是碰上锦衣卫那也是没辙。就前些日子,咱们不是在跑马场那边碰上个异域美人吗?”

“啊!是灵济堂的那个!”刘什长拍手道。

“对,今儿早上我路过那儿,瞧见她家里出来个六品锦衣卫,戴个恶鬼面具,忒个凶煞可怖。还跟詹宇那小子打招呼来着。你说,灵济堂一个医馆,怎么会有锦衣卫从里面出来?还有那个异域美人和灵济堂啥关系?为啥会住在那里?”

“该不会是那锦衣卫的婆娘罢。”刘什长话刚出口就被曹光照着脑门拍了一巴掌,他忙改口道:

“曹爷息怒息怒,俺胡说的,不作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又没盘妇人发髻,明显的还没嫁人呢。”曹光瞪着眼道。

“是是是,俺眼拙,还是您观察仔细。”

曹光转而继续道:“我老远的也听不清他们说话,但看当时情状,那锦衣卫应当就是灵济堂的当家的,不是那孟大夫的兄弟就是老板。你说,你有没有门道弄清楚?”

“嘶……您刚才说他戴着恶鬼面具?该不会是最近军中疯传的那个刚升了十三太保的孟十三罢?又是从孟家出来,怕是姓孟没跑了。”刘什长突然想道。

“就是那个甚么‘螣刀修罗’孟十三?”

“对。”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有可能。啊,若是真的,那岂不更糟,这种北司的恶犬,咱们可惹不起。”曹光道。

“唉,曹爷您放心,我认识一个人,对校场口那一带非常熟。我带您去见他,他是个给钱就办事的主,只要您慷慨解囊,他必然能让您心想事成。”

曹光顿时来了兴趣,问道:“甚么人物?”

“九指王。”

“甚么九指王?”

“他姓王,只有九根手指,所以诨号九指王。”刘什长解释道,“此人是个马贩子,以前专门给御马监做事的,现在给京营供马。他在塞外有门路,认识几个塞外养马的蒙古鞑子,每年都能给御马监供不少好马,后来张鲸倒台,他也跟着倒了霉,到这校场口来了。校场口是他的地盘,校场的大马厩也是他管着。这家伙早年间是个跑马帮的,实打实的和马匪干过架,还被削掉了一根指头,端的是个厉害人物。校场口那一带的情况他门清儿,加之他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问他准没错。”

“你居然会认识这么个人物?”曹光好奇道。

“嗨,您知道我家那混小子弟弟整天惹是生非的,要不是拜在他手下做事,就差点被人打死了,这人也算是我的恩人了,我弟弟忠心替他做事,他也能看我几分薄面。”刘什长道。

“那成,你尽快安排我去见见这个人物,钱方面不是问题。”

“好嘞!包在我身上。我马上就去找我弟,今儿晚上估计就能安排您和他坐下来吃酒。”

……

面圣结束后,孟旷随骆思恭、罗洵与郭大友返回北镇抚司用午食。他们回来后,仍然没见周进同的身影,郭大友有些诧异,派了手底下另一名姓张的锦衣卫去寻他。午后骆思恭与罗洵要去做西北军情刺探的部署安排,郭大友则与孟旷一起,重新返回宫中对宫女失踪一事进行调查。他们之所以还要出宫一趟,是因为身着锦衣卫制服着实太过高调,如要密查,他们就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必须要换上其他的服装。内官监为他们准备了内侍服,二人换上身,孟旷将面具卸了下来,代为用一块黑巾兜蒙住下半张面庞,虽然依旧打眼,但好歹不那么吓人了。郭大友为遮盖住自己的满面虬髯,也学孟旷将下半张脸蒙住。

郭大友瞧她这总是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模样,不由打趣道:“真是有意思,我蒙面是要遮丑,你蒙面是要遮美。我说十三,其实你蒙着脸是怕女人们都往你身上扑罢。你要是不蒙面在内廷走一遭,不知有多少宫女要跟着你也玩失踪了。”

孟旷翻了个白眼算作回答,郭大友不禁哈哈大笑。这个孟十三,别看平日里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样子,但其实熟悉了还是挺有趣的。

“唉,你跟我说实话,你是真不能开口说话还是假不能?我瞧你下巴也没伤痕,吃饭咬东西也没问题,其实你能说话吧。”郭大友笑问。

孟旷顿了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位置,竖个大拇指表示已经治好了,随即两个手掌并在一起做开阖状,然后猛地分开双掌,表示平时无事,就怕一用力脱臼。然后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头,神色淡然的摇了摇手,表示自己其实是因为嗓子问题不能开口说话。

郭大友问道:“嗓子发不出声来?”

孟旷点了点头。

“哦……可问大夫看过?”郭大友又问。

孟旷点头,随即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了摇手,表示治不了。

“那还真是奇怪了。”郭大友嘟囔道。

孟旷打着手势表示,希望郭大友能对自己嗓子不能发声一事保密,她不希望别人知道。郭大友点头表示理解,锦衣卫选拔中会剃除身有残疾之人,嗓子不能发声那就是哑巴,是不能入锦衣卫的,这与下巴受伤平时不常说话不是一个概念。当年孟旷入锦衣卫虽然是走的后门,有几个与她过世父亲关系很好的老锦衣卫照看,但要过选拔这一关,还是得编造谎言。这年轻人也不容易,怪不得要瞒着这件事,郭大友总算理解了。

孟旷因为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入北司两年了,都不曾和任何人聊过天,更别提谈及她无法开口说话的原因了。就连和她搭档了一年的郭大友也不清楚此事。眼下北司内部人大多是以为她因下巴有伤而不能说话,这还是引荐孟旷入北司的老教头的说法,却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嗓子的问题。@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只有孟旷自己知道,想要毫无破绽地隐瞒自己女子的身份,有时候必须故意给人露个破绽。没有什么谎言是可以永远欺骗所有人的,想要尽量长久地维持谎言,就要学会堪破他人心理。这世上自作聪明之人太多,尤其是在这勾心斗角的京师皇城之中。真话不可尽说,谎话也不能一次说全。“因下颌脱臼不能说话”这个谎言底下还有一层“嗓子受伤不能说话”的谎言兜着,再加上一个“害怕因为嗓子有伤不能入锦衣卫”的隐瞒理由,如此方可防住那些好奇心强又易起疑心之人的窥探。

这都是二哥教给她的。想起二哥,她的心不由又一次低沉下去。近些日子家中一直没收到二哥来信,罗道长云游外出,主要也是因担心二哥而去寻他。听孟暧说,罗道长在孟旷归家前有传回过一封信,当时他人在皖北,不日就将抵达南京。算算日子,现在他也应该入南京了,不知他是否找到二哥了呢?二哥又是不是已经北上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孟旷收拾好心思,随郭大友再度入宫。眼下想要隐瞒穗儿在宫中的经历恐怕是做不到了,她只能想办法帮一帮那几个曾经在宫中襄助过穗儿的人。还有老姑姑,穗儿非常担心她,孟旷此次入宫也希望能弄清楚老姑姑的状况。

他们的第一个去处便是尚服局,一名姓崔的宫人是那里的主事人。郭大友将她招到隐秘处,暗暗出示了身份令牌,向她详细询问了李惠儿的情况。那崔尚服知无不言,和盘托出,更是非常害怕此事把自己卷进去,一个劲儿地把她自己往外摘。孟旷从旁静听,她的说辞与穗儿所说并无任何出入。而她显然还没想明白穗儿到底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只说肯定是有人帮忙,但是谁帮的,怎么帮的就不知道了。

“我再确认一遍,李惠儿二月廿八全天都在尚服局内,有旁人目睹,但是掌灯时分用晚食后她就不见了。是这样的吗?”郭大友反复确认道。

“没错,就是这样的。军爷,我可不敢撒谎呀,内官监也来问过好多次,我都是这么答的。”崔尚服惶然地说道。

“听闻二月廿八是各宫挑选贡品的日子,你们尚服局可有人员出入内廷?”

“有一批织染局的内侍前来送布料,但这是例行事务,隔几日就会有,并不是送贡品。”崔尚服道。

“可注意到甚么特殊之处?”

崔尚服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实在是没注意到有甚么特殊之处。而且那些织染局的人是午前来的,很快就走了,李惠儿那时还在尚服局内呢。”

“但是没有人看清她正脸,不是吗?”郭大友笑道。

崔尚服满目诧异,刚要说话就被郭大友打断:“多谢崔尚服,我等这便走了。此事还请您严守秘密,切不可往外传。”

“我知晓,我绝对不敢说半个字。”崔尚服忙连连点头,她还想要这条小命,绝不敢与锦衣卫对抗。

“此外,还请您仔细查一查当天这尚服局里的人数,是人数与往常一样不多不少,还是少了一个,确认后告知我,我明日还会入宫来问。”郭大友道。

崔尚服只能点头表示明白。

一旁的孟旷这一刻内心真是对郭大友起了钦佩之情,尽管她已无数次钦佩他的智慧。此人实在是思维明晰,只是问答几下,就搞明白了穗儿金蝉脱壳的脱身手法。假以时日,此事必然要被他查得明明白白。孟旷只能默默等待时机,跟在他身边上随着他查。但愿可以将他误导入调查歧途。

郭大友与孟旷从尚服局里出来,道了句:“接下来咱们去内官监。”随即率先往北而行。孟旷跟在他身后,走在空荡荡的宫墙夹道之中,望着头顶阴翳的天空,孟旷一时不由感受到一种失足陷入巨大牢笼的可怕压迫感。想着穗儿竟然在这样的深宫中生活了九年的时间,她的心口不禁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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