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环接着一环的。”杜先生道。
“总之,你们继续查,此事赶紧查清楚挽回损失,以后咱们谁也讨不了好。王将军,你也不想想,我要是真能自掏腰包补齐亏空,我也不会吝啬于花这笔钱了,奈何如今早已不能如此简单了事了,只求此事不能曝光于朝廷。还有那个宫女,你们若是能找回来,就尽量找回来,她捏在手上的那批宝藏非常重要,若能获得,可解我们燃眉之急。”
“是,小郑公说的是,我老王也是脾气急,您别见怪。”事到如今,这位军汉也只能服软,说两句好听话。
接下来的对话,已无需再听。加之院内已然又有人员走动,孟旷必须尽快脱身以免被人发现。当下寻个空档,悄然沿着潜入的原路出了这瑞丰典当行的后院,去与郭、周二人汇合。
方才听到的事,使得孟旷此时陷入了焦虑踌躇的情绪之中。因着这整件事全然与她息息相关。郑氏眼下急着做两件事,一是追回被盗的三百两饷银,查明盗贼是何人。二是找回逃走的穗儿,拷问出藏宝所在。眼下不论是穗儿,还是饷银,线索全都系在孟家身上。穗儿且不谈了,那自称武骧卫西营军官付的定金上,錾刻着“万历十年临洮府铸赋银十两正”,这恐怕要与近些年来陕西三边缺发粮饷之事息息相关。而郑氏如此着急补齐所缺的饷银,正是因为他们知晓宁夏副总兵哱拜兵变了,而缺发粮饷恰恰是直接原因。兵变的消息眼下尚未在京中传开,但若让朝廷知晓因为郑氏侵吞粮饷致使宁夏兵变,郑氏必然要被扒掉一层皮,肯定也会牵连郑贵妃与皇三子。眼下皇长子与皇三子斗争如此激烈,这可能会引起朝局动荡。
这实在是大事,该如何处理,孟旷自认自己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无法做判断、下决定。但她私心里不希望穗儿被卷入如此复杂的朝局之中,又不想如实报予郭大友知晓。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郭大友,她一个人抗不下这件事,郭大友恐怕也抗不下,必须要向上级汇报。但是有关穗儿的事,她得有所隐瞒,不能全让郭大友知晓了,否则当年她父兄的事也得被牵扯出来,到时候郭大友对他们家起疑,她女扮男装的事要瞒住他就比较困难了。
于是与郭、周二人汇合后,他们寻了个街边的茶摊坐下,孟旷开始叙述自己所听之事。锦衣卫,尤其是巡堪所的锦衣卫,为了记述自己所见所闻,都会随身携带笔墨。那都是特制的笔墨,尖细的狼毫收在纳盒中,盒头隔断内藏有一块墨,滴入一点水便可化开,沾之立刻便可书写。书写的载具有很多,最常见的是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可图可写。孟旷因为不能言语,故而就用小册子一边记述一些关键字句,一边比划着,尽量准确精炼地将她所听到的事传达给了郭大友。
其中,她唯独修改了郑氏和武骧卫想要抓穗儿的目的,编造说穗儿在宫中碰巧从郑贵妃处偷听知晓了郑氏侵吞军饷的秘密,所以才会被郑氏联合武骧卫追拿,不得不逃出宫来,以至于想要逃离京城。
听完孟旷的叙述,周进同一脸懵怔的状态,一时间不能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参与了这么大一桩案子的调查。而郭大友摸着布满胡茬的下巴思索了半晌,道:
“这事儿……得往上报,但是不急。十三,咱们先去一趟你家,我想见见那个女人,有些话想问她。”
孟旷心下顿时泛起紧张,因为她向郭大友隐瞒穗儿的事,事先并没有和穗儿串过供。若是此时郭大友突然去询问穗儿,万一穗儿与她口径不一致,那岂不是坐实她隐瞒的事实?但眼下她也根本想不出其他的借口拒绝郭大友的要求,而且如果拒绝了,反而会惹他起疑。为今之计,只有相信穗儿的判断力,最好她们之间能有默契,否则只能是将一切自白于郭大友。
孟旷面上不动声色应承下来,实际上心中七上八下,实在没底。与郭周二人同行回孟家的路上,一路上都在思考万一露馅后的对策,以致于完全就没把郭周二人的议论听进去。好在她本身就沉默寡言,二人也没打算引她入对话。
“郭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真是一头雾水。你们怎么会今天突然就去查武骧卫西营,还这么巧真就撞上事了?”周进同询问道。
“与你说了吧,你小子口风紧,这也是我今儿找你出来帮手的原因。而且过不了多久,这事儿就人尽皆知了。我与十三前段时间不是去西北了吗?你知道咱们是去做什么的吗?”
周进同摇头,郭大友压低声音道:“元月里,锦衣卫收到了在宁夏镇安插的虞侯密报,说宁夏镇近些日子气氛肃杀,由于元月里本该发放的一批军饷不曾发放,引发众怒。大批部队在无端纠集,有人不断煽动叛乱言论,似乎将要有大事发生。都统禀报陛下后,陛下对这件事很上心,都统于是派了我和十三去巡堪宁夏,做先锋斥候,调查清楚宁夏的真实情况再回来禀报。二月十八日,我和十三在宁夏就遭遇了宁夏副总兵哱拜发动叛乱,我们立刻往回赶,日夜兼程递送军情。也就前日傍晚,我们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妙峰山一带被大雪拦住,不得已上山避雪,蹊跷的是遇到了一个女人大雪夜里也上山来避雪……”随即将雪夜那晚发生的事详细与周进同说了,包括他审问出那帮黑衣人的身份是武骧卫西营军士的情报。周进同听完后不由惊道:
“如此说来,这宁夏叛乱,岂不与郑氏侵吞饷银有脱不开的干系?”
“恰是如此!”
“这可是大事,咱们得往上头报啊!而且,这事儿都牵扯到孟百户的家人了,若是不及时查清,就要撇不清干系了。最要命的是这事儿还与皇三子一派有莫大关联,到时候言官们借题发挥,真是后患无穷。”周进同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不急不急,慢慢来。查清楚了,有确凿证据了,再上报亦不迟。”郭大友却很沉得住气,老练的眼神中却藏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想法。
都亲耳听见了还找什么证据呀?周进同抓耳挠腮,但看上司不着急,他也急不得了。
不多时孟家所在的校场口已到。三人牵马,刚走到孟家正门外三丈远,就见大门洞开,里面吵吵嚷嚷的。
“出甚么事了?”郭大友疑惑问道。
他问这个话时,孟旷已经飞快地冲进家门去了。
第19章
“别吵!别吵了!!眼下备好的药都发完了,没领到的,请明日再来!”院子里响起清虚扯着嗓子的喊声。
孟旷一步踏进来,就瞧见院子里挤满了人。这些人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操着各地的方言,一瞧便知是流民。不论男女老少,各个手举一张单据,挤在药房内外,口中喊着:
“怎么这么快就发完了!我穿了大半个京城才来的!”
“说好了能领到两个月的跌打膏药!”
“我有单子可以证明的,那人说给你们一瞧你们就知晓的。能领两个月的膏药是真的吗?”
“唉别挤,我先来的!”
……
孟旷愣怔了一下,她本以为是家中有人来闹事。不曾想竟然涌进来一批流民,说是来领药的。
她用力拨开拥挤在药房门口的人群,费劲地挤入药房。途中引发了流民们阵阵怨声载道,但见她一身锦衣卫制服,携着武器,还戴着可怕的面具,却又都升起畏惧心来,敢怒不敢言了。孟旷挤到最前,便见柜台后的清虚和孟暧正在闷头忙碌地清点膏药,记账分配。见孟旷回来了,清虚大松一口气,孟暧苍白的面庞上也总算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孟旷绕过柜台,用眼神询问发生什么事了?清虚低声解释道::-)思:-)兔:-)網:-)
“就是昨儿那个军官的膏药订单,本来说好了等做好会有人统一来领,我们就给开了一张回执单。不知怎的这单据被抄了好多份,被分发给了那么多流民。今儿午后开始,就有一大群的流民到我们这里来,拿着我们的单票,要找我们兑膏药。我们本来就没完全准备好,眼下备好的一千贴都领完了,还有这么多人没领到。我们怎么劝都他们都不走。”
孟旷蹙着眉,拿过排在最前面的一个流民手里的单据,便见确实是灵济堂给开具的提货单,原封不动地给抄了一遍,连签章都给复制了。
“尾款有没有结清?”孟旷凑到妹妹耳畔轻声问,由于她声音非常轻,又带着面具,让人感觉不到她开口说话了。
孟暧声音虚弱道:“尾款还没结,但是这些人……咳咳……既然来领药,我们也不能把人赶走。灵济堂……往后还要开门做生意……呵……咳呵咳……”
“不好,小东家喘病犯了!”清虚急了,忙道,“这屋里堵了太多人,空气不流通,小东家又着急,急得犯了病。”
说话间孟暧就已攥着胸`前的衣襟痛苦地弓起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起来。孟旷忙伸手扶住她,心一瞬提到了嗓子眼。
“快散开!带她去床榻上!”清虚急道。
然而这帮流民还无动于衷地堵在门口,完全没有打算让一让的意思。孟旷急了,当即取下腰间螣刀,杀意爆发,用刀背一下将一个挡路的流民掀翻在地。这些流民顿时被她强大的气势震慑,纷纷惊慌地从药房中逃出来,口中还高呼“锦衣卫杀人啦!”
孟旷面庞冷若冰霜,一手搀扶着孟暧,一手使着布条包裹的螣刀,掀翻了所有挡路的流民,迅速将孟暧带去了正堂,将她扶着坐上正堂的罗汉床,让她倚靠着自己,抬手轻抚她前胸帮她顺气。清虚忙去取了药丸并清水,慢慢让孟暧服下。这药丸就是往日里做来备服的,喘病急发时服下一颗,可顺气清痰,立竿见影有奇效。孟暧服下后,当即舒服多了,呼吸也通畅了。
直到此时,孟旷才松了一口气。昔年娘亲因为受到父兄惨死的强烈刺激病发猝死一事,一直是她心中最深厚的阴影,而妹妹有着和母亲一样的病症,也是她最挂心最担忧的事。妹妹只要有一丁点不妥,都能让她紧张许久。今日被这群不知被谁怂恿而来的流民刺激到病发,此事已然触及到了孟旷的逆鳞。她若是不把这个幕后操纵之人揪出来,绝然誓不甘休。
“唉,军爷,你放我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这药不要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外头传来了一个老年流民跪地求饶的声音。
“你且告诉我,是谁分发给你们这个提货单据的?”郭大友的声音响起,想来是他抓了一个流民,正在询问原委。
“不晓得,不晓得,就是个后生,面白无须,长得还挺俊俏。但小老汉又如何能知晓他是谁?他只说拿着这个单据可以到这灵济堂来领药,我们就都来了。家里奶娃病的重,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军爷,您行行好,放我走吧。”
此时,屋内的孟旷低声对二人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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