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谁啊，当初赌咒说自己就是玩玩，结果越玩越认真，”冯衍感慨着，林芃小声嘀咕，“学霸人不错啊，除了不爱说话。”

周弈也不再像从前，面对自己的情绪变化，虎狼环伺着羞愤惊惧，甚至有时会享受这种专注的情绪，反而比冲动过后的空虚更让人留恋。

“今天姜予淙怎么没来呢，”林芃问。

“他爸应该是不行了，住家医生一直没走，估计也就这两天，”冯衍长吁短叹的解释。

“他爸挺年轻的，人说不行这么快，”林芃感叹。

冯衍嘟囔：“阎王爷收人还能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周弈忽然在两人身后说：“晚上去看看姜予淙，兄弟一场，有难处尽力帮忙。”

冯衍转头说：“你不给学霸过生日了。”

“看他爸应该快，不耽误。”周弈没有片刻的犹豫，兄弟要看，生日也要过。

中午周弈等在温璇班级门口，她们实验班拖拉着一直没下课，直到教学楼里空了一半，教室门才打开，老师先走出来，看见周弈的时候没好脸色的瞟了一眼，欲言又止地愤然离开。

温璇的同桌悄声说：“周弈又来等你了，咱们班老师都敢怒不敢言。”

温璇淡淡笑：“他也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老师干嘛要说他。”

同桌诧异地看她，“你是被他同化了？竟然都开始为他说话了？”

温璇整理好桌面，穿上外套，嫣然一笑，“他真的没有你们想的那样，评价一个人不能只凭道听途说，那不公平，我先走了，下午见。”她同桌只感觉，温璇已经被周弈这伙人熏染的，好坏人都不分了。

温璇踩着雀跃的步伐，看见周弈的时候眉眼弯弯，“等很久了吧，今天拖延了。”

周弈不耐烦地抱怨，“她多讲这一会，是能保送北清怎么的。”

“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学习，总这么玩有意思吗？”温璇低声问。

周弈口出狂言，“我就算不念书，将来也是不愁钱花的，我何必为难自己。”

温璇沉默着，是啊，她现在的斗争对象是命定的原始家庭，是周弈他们勾勾手指就有的阶级差距。

周弈今日特意开了车，拉开车门向落在后面的温璇招手，“你想什么呢，走这么慢。”

温璇迷茫地看着周弈，犹豫着是否要上车，周弈急匆匆地走过去拉着人塞进副驾驶。

“也不知道你天天总犯什么傻，莫名其妙的走神，好学生就是矫情，伤春悲秋总有想法。”他犯浑地废话。

钻进车里的时候，却看见温璇幽怨的目光，周弈不肯示弱的说，“我哪说的不对了，我就不爱学习，成绩好坏也不影响我将来继承家业，也不耽误我是个有钱人，也不会像你那样拼命挣钱。”他俯下身去捡掉在车缝里的手机，抬眸间温璇的脸近在咫尺。

赫然发现她的眼睛里蓄满幽冷，甚至是僵硬的抗拒，齿缝里蹦出一句话，“周弈你真是没什么变化。”

温璇转身去扣车门上的暗锁，周弈脑子一阵轰鸣，意识到自己又口无遮拦地触了温璇的痛处，偏偏道歉的话就是说不出口，滚热的信封还躺在口袋里，难道就要成为废纸？

他不甘心地拉住温璇的手，任凭她怎么甩也不松开，看着她脸色青红交替，羞愤地瞪他，“你混蛋透了，周弈，你是不是感觉在施舍我！”

温璇气得眼圈发红，跟周弈认识久了，也不像从前有脾气都忍着，现在闹起来，声势浩大的，反而让周弈有点后悔。

他忽然大力把人拉进怀里，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轻声道：“乞丐那么多，我干嘛不施舍别人，你别闹了，我随口一说，都没走心。”

这个拥抱，是相识以来最亲昵的行为了，两颗年少的心，在这一刻靠得如此近，温璇甚至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男生灼热的体温，有让人陶醉的魔力。

她的额头僵硬的抵在周弈的肩膀上一动未动，没有推开，也没有伸出手，默不吭声。

周弈抚顺她的背，“我是愿意多照顾你的，不是因为你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温璇猛得推开他，即使明白他的意思，依旧愤恨地瞪着他。

周弈笑着刮她的脸，滑腻腻的皮肤，堪比丝绸，“你干嘛横眉立目的看着我，不知道你要吃人呢，你是母夜叉吗。”

温璇气不过拍掉他的手，忽然被周弈反握在手里，一霎那车厢里诡异的安静，周弈目光深沉，带着侵略性盯进她的眸子里。

两个人对视良久，直到呼吸都开始谨小慎微，周弈若干年后回忆起，也不能理解，本不纯良的他，却在那一刻玩起了纯情。

温璇清透眸光在他的身影里慢慢收敛，温热湿润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没有过分的举动，只蜻蜓点水的一吻，足以在二人的心尖掀起惊涛骇浪，空气里弥漫着榴莲糖的甜腻，脑海被身体的热浪冲的一片空白。

那柔软的触感，在眉心持续了很久，才缓缓离去，而醉人的空气把酥麻的感觉延续到全身，他们胸腔大力起伏着，结结实实靠回各自的座位里，谁也没说话，唯恐打碎这份旖旎。

周弈从未体验过，喜悦感被放大到身躯就要容不下，冲撞着就要溢出来，而温璇的面颊是娇嫩的粉红，娇羞地垂着头，美好的如同水墨丹青。

周弈开口，才发现嗓子干哑，他轻咳，“我们中午随便吃一口，晚上大家一起给你过生日。”

温璇乖巧地答应，“嗯，都听你的。”没有拒绝，也没有抗拒。

这种微妙的变化只有他们能体会，他们仍旧在人前保持适当的距离，心却被拉得更近了，身体里每一簇神经都伸着触角，抓住对方的末梢，在他们四周的空气都开始躁动，有种情愫藏在温璇闪烁的眸光里。

这天晚上，温璇依然去给曲晴家的孩子补课，她总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缀满星河的眼睛，恨不能把一切昭告天下，曲晴笑着说，“舟舟去姜家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你别着急。”

一个夏天的相遇延续到秋天，周弈异常兴奋的跟冯衍几个到姜家拜访，看到阴悒的姜予淙，控制着收敛神色，揽着哥们的肩膀，“别上火，兄弟一直在，日后咱们互相照应。”

姜予淙抽搭着鼻子，深沉地点点头，“你怎么没去给温璇过生日？”

“先来看你，一会我们去接她。”周弈莫名地露出羞涩神情，这一丝变化被姜予淙捕捉到。

姜予淙冷淡地勾唇，“你就那么喜欢她？”

周弈挠挠头，“哥们哪知道什么是喜欢，反正现在想起她，心里就是满的。”

姜予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唤来了临时就诊的市医院主任，“张主任，听说温璇的父亲温睢是少有的HIV患者。”

张主任不好大肆评价病人的隐私，只微颔首，算是承认。

“苦了温家那个闺女，跟着这样的父亲，家里穷得病都不敢看。”

这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周弈震惊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血液翻涌，那个年代的艾滋病比洪水猛兽还可怖，是身体和道德的沦丧。

所有美好瞬间熄灭，记忆里的那个吻，此刻也尽是嫌弃，他恨不得马上去医院做个体检，慌张地从姜家逃走，一路都在担心会不会传染怪病。

而那一夜，温璇在曲晴家等到很晚，都没等来周弈，曲晴反复打他的手机都没人接，温璇隐隐地觉着不安，心像在滚水上煎熬，最终还是曲晴让司机把她送回了家。

凌晨一过，温璇的生日终究是没过上，如果没有周弈吵嚷着非要给她过生日，她也从没期盼过这种事，而这一夜，凌晨分针一过，分明有冰凉的泪顺着眼角悄悄落在了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