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宋琬玉没想到的是，这场拜师进展的并不顺利。

宋琬玉拎着食盒去拜访的时候，那孙先生一袭长衫立在院中，手中拿着一本书，看样子是在背书，身后的学生们也都立在院子里，跟着孙先生的动作如出一辙，腊月的天气穿的多暖都让人无端地觉得冷，他们这些人竟然还在外面读书，实在是太辛苦了！

怪不得都说寒窗苦读数十载，这读书确实不是个轻易的活儿计！

宋琬玉一脚刚迈进院中就被那孙先生斜睨了一眼，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但她依旧没有后退，笑着对着那先生作了一揖，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已经把姿态摆的这么低了，人家再不给她脸那也属实有些太不会做人了。

宋琬玉就是打着这个心思这么想的，但没有想到，她碰到的偏偏就是这个不会做人的人，“哪来的宵小妇人，竟敢踏入这读书圣地！”

宋琬玉端着笑的脸数年僵了一僵，读书圣地？宵小妇人？宋琬玉再次打量了这院子一眼，看着院子倒是大，但怎么也没到了圣地的地步，起码还没有知府家的院子大呢。而且自己刚踏进来就说自己是宵小？

骂人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吧！她可没有招惹他！

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小十一，宋琬玉咽下了这口气，依旧端着笑意对着那孙先生道，“先生，我们今日来是来拜师的，我们特地准备了银子和一些吃食，还望先生……”宋琬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盆冷水给泼了出来。

“女人果真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这种事情能女人出来说？不嫌丢人！”孙先生说完，身后的学生们也都以一脸蔑视的眼神看着宋琬玉，嘲弄的眼神透过宋琬玉打在了小十一的身上，好像他是多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宋琬玉整个人被水淋得像个落汤鸡，整个人站在冷风中，风一吹，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煞是狼狈。

小十一站到宋琬玉身前，攥着拳头对着孙先生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师傅这样？女人怎么了，你不是你娘生的吗？你娘不是女人吗？瞧不起天下女人是不是连你自己的娘都瞧不起了，还为人师表呢！我呸，你这先生，我看也不过如此！读圣贤书读成这个样子，我看也不过如此！这先生我不拜了！师傅，我们走！”

小十一说着小手抓住了宋琬玉的手，一脸坚定地说着，“师傅，我不上学了，我哪怕一辈子不识字，也不要这样没有人品的人教学！”

宋琬玉看了孙先生一眼，那厮气的已经红了脸，一只手伸出来指着小十一，“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半截话。

宋琬玉看着那群学生都放下书，想看猴子一样看着他们的时候，不禁攥紧了拳头，低下头，问了小十一一句，“你真的宁可不识字也不要这个先生教吗？”

“师傅，与识字相比，我还是比较想要一个人品好的老师，若是老师行为不端，那教出来的学生品行肯定也不怎么样，这样的人以后就算去了京中当了大官，也必定是个行为不端的大贪官！十一不要再做那样的人！”小小的孩子仰着头，对着宋琬玉一板一眼地说道。

宋琬玉看了看小十一，强忍着身上的冷意，摸了摸小十一的头，“好孩子！”

“你说谁以后是大贪官呢？你说谁品行不端呢！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带出来的孩子，就是没有教养！”

宋琬玉听着这话简直都要气笑了，果然是什么师傅带什么徒弟，师傅瞧不起女人，那学生们都如出一辙地瞧不起女人！

“小十一，我们走，不要和这些有娘生没娘教的人一起说话，跌份儿！”说完宋琬玉牵起萧十一的手，扭头就走。

身后的人还纷纷在说着，“你在说谁有娘生没娘教？混账！”

宋琬玉走到门口的脚一顿，扭过身来对着一帮人说道，“说谁不知道吗？你们这些人，没有你们的娘能有你们吗？在你们口口声声瞧不起女人的时候想想你自己是不是你娘生养的，如果没有你娘你能不能活着来到这个世界？你们中有没有人是母亲忍气吞声才换来你们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念书的？如今一个个自己是个男人就比天大的样子，呵，读书人？不过如此！”

宋琬玉说完这一席话就不再停留，拉着小十一的手迈出了门槛，留下一众学生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也觉得刚才那女人说的好像没有什么错。

可这和他们的先生平时交给他们的不一样，先生说了，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动物，除了肚子里的一些小算计和摆弄在后宅里的能耐，其他什么本事都没有，还会搬弄是非，这样的人最是要不得！

那女人说的也对，可先生学问高又不会骗他们，到底谁说的是对的呢？一袭人跟着孙先生念书了这么久，却是第一次对先生说的话感到怀疑。先生说的真的是对的吗？

宋琬玉拉着萧十一的手踏出了门槛离开之后，心里却默默地后悔着，这孙先生是出了名的教书教的好的，若是小十一跟着他念书，说不定能有大出息。

宋琬玉也在想着是不是自己刚才太强势了，若是低个头，再说些讨好的话，银子往前一送，说不定那孙先生就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也会收了小十一的，如今却是所有事情都办砸了！

宋琬玉心里默默懊悔着，可心里又在盘问着自己，就算那孙先生最后看在隐在的份上真的收了小十一，那她就真的放心把他交到那孙先生的手里，那人的脾气秉性确实不怎么样，就算是有真的学问，恐怕小十一跟着他学之后人也变得像他一样了。

不用说别的，光是他的那些学生，就是最大的证据了，一个个对女人无端地瞧不起和身为男人而自高自大的样子属实是让宋琬玉看着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