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点糕点，就往屋后走去。

奶奶埋在老宅基地那里，离现在的房子也就几百米的距离。

屋内剩下沈徊和爷爷面面相觑，沈徊低着头，面容冷峻，好像做错事，但又倔强不认错的孩子。

爷爷又喝了口汤，悠悠开口道：“咋的，这点困难就放弃了？我追你奶奶那会儿，脸皮可比你厚多了！”

沈徊低垂的脑袋终于抬起，眼中闪烁了惊讶和感激。

爷爷继续说道：“我这孙子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波的，其实心里面已经翻江倒海了，只是他性子倔强倨傲的很，小时候小狗不见了，他表面平静，我们都以为他没多大感觉，但晚上发泄他会偷偷在被窝里哭，那个模样可怜得嘞。”

沈徊微微愕然，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一样，神经被拉扯着，说不出的沉闷。

原来顾斯洺从小就很喜欢狗。

为了自己，这些年连别的狗都没碰过。

他好像对顾斯洺知道的太过片面。

只觉得他是一个自控力很强、很有人格魅力的成年人，却忘记了成年人也有自己的柔软和喜好。

爷爷吹了吹保温杯里的枸杞茶叶茶，袅袅热气中，慢慢说道：“他啊，看起来风光霁月，其实是个很细腻柔软的孩子，但也很执拗。”

“斯洺从小就非常优秀和懂事，他很少让我们操心，甚至从小都是别人的榜样，我们都以他为骄傲。”

“你敢信，他爸现在做的生意这个风口是顾斯洺小时候抓住的，他在初中的时候就跟他爸说互联网思维，那时候网络手机还没这么普及，他爸也固执，还是喜欢本本份份地做事，他那时候主要做实体产业，主加工，不管零售和市场的事，主要那时候赚的也不少，没想着改变。”

“结果斯洺这小子牛脾气也上来了，一定要说服他爸，他就给他爸演示，自己亲自做了个网站，你别说，那小子真有头脑，一段时间的经营下来，那销售额是相当可观。”

“当他把数据拿给他爸看时，他爸也被折服了，决定对这块加大投资，可以说公司从那时候才从小规模开始进行大跨步。”

沈徊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这样的顾斯洺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他很想见一见小时候那个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小少年。

“他爸对顾斯洺是非常信任和放纵的，因为这娃从来不让人操心。”

“但谁知道他要么优秀过分，要么就叛逆的也极端。”

爷爷沉沉地看了沈徊一眼，眼神没什么责怪之意，但是足够沉重。

“斯洺这样从小有主见有决断力的小孩，往往有着强大的内核，他们内心永远自信不妥协，这点在遇到你的时候就暴露出来了。”

“他太有主见了，这种主见离经叛道一点，反而是最伤人的。”

爷爷花白的眉头上染起浓浓地情绪，似乎在回忆着从前。

“他认定的东西十头牛都拉不回，比如说你。”

“这么多年，他没见过他爸，只因为他爸说了除非你们分手，否则他不会见他这个儿子。”

“其实，父子哪有隔夜仇，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他爸这2年生意多了，操心地不行，身体也不如从前，你们有时候，还是看看他的好，谁不希望儿女在面前团聚呢。”

沈徊钝痛了一下，他的父母好像不希望。

他感觉到了深深地不公平和命运的不垂怜。

沈徊轻轻的嗯了一声，可能只有他自己听见了。

“除非他自己放弃，否则别人左右不了他的决定。”爷爷叹息道。

“同样的，他放弃的，那也代表十头牛都捡不回来。”

“所以你要多点耐心。”

“我不为你，只是我了解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不想他将来后悔。”

“他在你身上是动了心的，这点我从来没见过他对别人这样。”

“所以，你自己想想，有没有这个耐心被他一次次推开。”

那是一个残忍鲜血淋漓的过程。

沈徊僵硬地点了点头。

“爷爷，谢谢。”

谢谢你的体谅与支持，不道破和宽厚。

“我会的。”沈徊坚定地说道。

爷爷慈爱地笑了笑，起身去找牌友去了。

大概很快就要恢复以往的恬静平淡的生活了。

······

沈徊望着爷爷微微驼着的背，心中五味杂陈：爷爷什么都知道，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刚刚顾斯洺是哭了，他也知道2人的拧巴与纠缠，更知道2人的彼此放不下。

他会努力，只是他现在无措与迷茫，劲不知道往哪里使，顾斯洺就像把自己裹起来的刺猬。

别人靠近不了半分，一靠近就被扎的血肉模糊和遍体鳞伤。

2人第二天准备打道回府。

虽然只来了几天，但东西却不少，除了2人的衣物，爷爷还给他们准备了自家田地里的菜和杀了2只鸡。

顾斯洺没拒绝爷爷的好意，临行分别时，用力地抱了抱这个精瘦矍铄的老男人。

他有些舍不得爷爷了，都说上了年纪的人，是见一面少一面，顾斯洺现在心底生出浓浓的不舍，但他也知道，时间在向前奔跑，人也需要向前看。

他眼眶不自觉地泛红，鼻头酸酸的。

他喃喃道：“爷爷，我一有空就回来看你。”

爷爷抬手摸摸这个人高马大，身姿挺拔的孙子，满脸慈爱 。

浑厚的声音沁人心脾。

“傻小子，就是长不大。”

“沈徊，你出门在外多照顾照顾我们家这傻小子，有你在，我放心一些。”爷爷对着沈徊交代道。

沈徊点了点头，“嗯，爷爷，我会照顾他的，您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们有时间再回来看您。”

爷爷望着不远处的秃秃的树，还有波光粼粼的河水，感慨道：“夏天的蝉鸣绿柳，小桥流水，小时候的斯洺最喜欢了。”

顾斯洺心里软成一片，保证般说道：“现在的斯洺也喜欢，到那时候，我一定回来看你。”

爷爷褶皱的面容仿佛开出了一朵热烈的花。

“好好好，我等着，沈小子也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