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去卖几百文一锅的，还不是咋样挑过去的，还咋样给挑回来吗，人家一文钱都不愿意给他，”里正大儿子出来讽刺道。

“要你管？我做鱼胶扔湖里我开心，轮得到你看我笑话？”老里正小儿子跳脚回骂。

“扔了开心吗，你眼巴巴看人回来要钱？陈家要是知道你这么有本事，估计都不会要的你鱼胶了，不是爱扔水里吗？你咋不扔……”

“还嫌不够吵是吧？都给我滚进去，”老里正声嘶力竭的吼道。

马家大儿子小儿子互不服气的，哼一声进屋了，屋里各种嘀咕声都没断过。

自从马里正选了人家做鱼出来后，他们确实去陈锄头家学熬鱼了，不过天天去的是马里正的大儿子二儿子，至于两个小儿子，那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学会了以后仗着自己心眼机灵，在家跟着原样熬了两锅鱼，挑着去府城到处转悠，被人收了四五十文保费不说。

最后巧遇了陶长安，毛钱不给白要他们的鱼胶，还要他们倒赔三十文钱出来。

理由：他们的鱼胶上有毒，给陶长安的手烂了一条血口子出来，今儿不赔钱就拉他们见官去。

白给鱼胶也就算了，还倒赔钱？俩人肯定不愿给钱，结果被娄长青找来的人，给狠狠的打了一顿，扬言看他们一次打他们一次

鱼胶没卖掉，还被连收带抢的没了几十文钱，一路哎呦哎呦鼻青脸肿的回来了，刚进村就遇到了干活的陈锄头。

陈锄头活都不干了，飞跑回去通知自己的继母。

花氏知道了后冷笑道，“当乌溪府是那么好卖东西的呢？在饮马寨你厉害，到府城你算个啥？”

“看我们鱼胶卖的好，那是因为幺娘上船讨命得来的生意，你以为在家躺着睡大觉，鱼生意就干等着撞你怀里了？呸，做梦想屁吃的糟烂东西。”

陈幺娘走的时候交代过，收马家的鱼胶七十五文一锅，发生了这事后花氏便不同意了。

就是六十文一锅，她都磨叽了半个月才同意下来的，价格陈锄头也是十分的赞同，甚至还想再还个十文钱。

他大半年来到府城好几趟了，一次比一次感触深，觉得妹妹一个人小小年纪的，在府城讨生活不易的很。

……

“老头子你看是不是他们来了？”老里正娘子也在门口陪着看人，眼看都掌灯时分了还没影，不免心里嘀咕不已，打算说两句进屋去。

不想模糊的夜幕里，匆匆的奔来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晃动着好似抬东西。

马里正使劲的揉揉自己的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忍不住激动咧嘴笑问道。

“大小子你今儿顺利吗？”

“还算顺利的里正，”陈锄头跟他岳父到了马里正跟前，放下扁担上抬的筐，腰高的筐里都是穿好的铜钱。

“这里是你给我的总数鱼胶钱，具体每家有多少，就麻烦里正自己核对出来，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你们分钱了，”陈锄头说完没有过多的喧晗打算离开了。

屋里人听外面说话声，匆忙跑出来确认是不是钱到了，目光触及到地上的筐，除了开心剩下的就是盯着地上筐笑。

“大小子进屋喝口水，不急着一时的……”

“我刚到家呢！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吃饭，想必他们也等急了，里正你忙着，”陈锄头跟他岳父说完都不等里正回答，三两步消失在夜色里。

马里正看了一眼门口兴奋的族人，他抽了一口烟背手进屋拿账本。

其他人恨不得打起来，你争我夺的抢着抬钱进屋。

钱抬进来放里正跟前，马里正拿出账本开始念名字，又把平日做了多少总数，一字不少的念了一遍。

被念到的人欢天喜地跑上前，双手捧着自己的两贯钱，眼睛都笑的看不见了，其他人看了眼睛都羡慕红了。

来围着等钱的并不是都做鱼了，有不少还是来看热闹的，开始马里正在家族里宣布的时候，不少人都保持着怀疑态度，熬鱼能赚钱他们会不知道？肯定是骗人的！

马里正见动员不动马家其他人，他心里暗喜不已，正好有理由选自己的儿子了，反正做到了一视同仁的公平公正，到时候分钱，有人看了眼红不服，他就有正当理由训斥回去，

机会可是紧着马姓所有人挑的，是你们自己不选不要的，嘴里还说他们不比进宝进财，有这好事，不给自己儿子给马家其他人？说出去咋那么让人怀疑呢？可怪不了别人挣钱。

“原来熬鱼真能赚到钱！你说我当时干啥不答应呢？我要是答应了，我今天也能拿两贯钱回家去，”不少人拍大腿后悔不迭。

马里正听了撩开眼皮又耷拉下去，面无表情的继续念名字领钱。

十来户人家分钱很快结束了，他自己儿子占了四家在里面，望着儿子们眉开眼笑的脸，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安慰。

马里正合好账本拿起烟杆敲桌子，屋里嗡嗡的说话声安静了下来。

“你们看也看过了，羡慕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当时熬鱼的活，我拿回来时，可是面对马姓所有的人家让选的。”

“你们还记得你们咋说的不？说肯定不是啥好活，不然咋不直接安排给进宝兄弟做？”

“你们说什么都不愿意做，我是没法子了，才硬安排在他们兄弟头上，不然你不做他不做，总要有人做吧？”

“别今晚看他们领钱了，你们眼睛又红了，想着法的磨缠要跟着做，磨缠不到就起坏心思做坏，如果让我听到陈家来说理了，到时候可别怪我……”

老里正啪嗒一声扔了手里烟杆，目光锋利的看着一屋子的人，眼里都是冷酷无情。

“没做上的人家心里别哭天抹泪的，今晚分钱的这十多户人家，就是个打头阵的，接下来我还会选二十户人家出来，跟做到十一月底，熬鱼块得好天晒，后面冬雪就没好天了，湖里上冻你也打不上鱼来做。”

“至于没选上的人家，明年三月底就全部都跟着做，只要是咱马姓的人，我是一个都不会忘了他的，我会让你们每一个人，每个月都聚在这里领一次钱。”

“五阿爷，为啥还要分到明年三月底呀？索性这次都一起做了呗！”有机灵的小伙疑惑。

“你说的轻巧都做，我不想都让你们一次做吗？你们问问你们自己，进宝他们做鱼的时候，我说没说过，让你们没事就过来学做鱼？你们来了吗？来了吗？”老里正咆哮着怒问。

“你们是不是以为，来给他们十家白干活的？让你们来学做鱼，还要我老不死跪地求你们来？”

“这次选二十户出来我也明说了，我选的都是十月来学过的人家做，熬鱼就是赚钱，一天从睁开眼就是打鱼熬鱼，谁有功夫去你家，拿着你的手歪着帮你教你？一天可以出三锅鱼，只要不做丢就是一百二十文钱。”

“你们有闲工夫去别人家教熬鱼？还愿意丢了自己家的钱不赚？咋的你佛爷呀？这么舍己为人的？”

“就是进宝他们，去陈家那边学了好几个月，回来自己正经熬鱼，还熬丢了一半的鱼块，就你们聪明机灵长脑子了，看一眼就能会，劳烦别人教一天都能熬成鱼块？”

屋里的人被说的都低下了头，也不像刚刚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眼光不够呗！

“行了都散了吧！明早我会去通知各家选到的人，选到的人都给我好好熬鱼，别想着糊弄过去，要是把鱼熬坏了糊弄去，别怪我给他除名不给熬了，你不珍惜名额，其他人有的是想要的。”

众人心怀忐忑的离开了，内心里都希望自己被选上，一个月两三贯钱呢！

“老大留下，”马里正对随着人流走的大儿子说了一声。

马里正大儿子停下脚步，迷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屋里喧闹的声音安静下来，马里正指着椅子让儿子坐。

“阿爹有什么事吗？”马里正大儿子问道。

马里正抽着烟许久才哑声道，“饮马寨的里正位置，一定要落在咱马家人手里，你记住了吗？”

马里正大儿子更迷惑了，“里正不是阿爹一直在坐着吗？咋好端端的说这话？”

马里正呼出一圈烟气，“我想趁我活着时，把里正位置给你当了，你要是不抓捞位置，被旁人捡去了，就像熬鱼一样，最好的永远轮不到你们头上。”

马里正大儿子听完默了片刻讥讽道。

“你咋不给你小儿子？他可是你的心头肉，你啥好的都是紧着他给，他要是知道你把里正位置给我了，还不得杀了我跟你闹？”

马里正磕着烟袋没回答大儿子的话。

“我跟你说的你心里有数，明早来早点跟我去通知人，打明天开始，你就学着管理他们熬鱼块，你回吧！”

马里正大儿子也没多说什么了，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马里正娘子进来恨恨的瞪马里正，“你啥都想着进宝？他们小的就不是你的种……”

“不想过就滚出去，你自己儿子什么样你不清楚？他能做里正？他做里正饮马寨的人服他？你是不是想把马家里正送给外人做？”马里正手拍桌子怒声质问。

“你怎么知道进财他们不是里正料？就你不孝的大儿子是里正料？”马里正娘子也豁出去了，不似往日那般害怕马里正。

“就凭陈家说好七十五文一锅收鱼块，被他们两个畜生，直接咂到六十文，我就量他们不是里正料。”

“目光短浅自私，里正位置落他们俩任何一个头上，不出一年就得被人拿走，鱼胶这事要是马姓其他人知道了，你以为其他人会放过他们俩吗？”老里正提起来恨不得吃了俩小儿子。

里正娘子憋屈的没话了，谁让自己儿子不争气的，陈家那边爷们是衙门的差爷，她不敢过去找麻烦。

马家这边她风声不敢漏，马姓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善茬，要是被知道什么了，老头子里正都得被人抢了不可。

“你心里想啥别以为人看不见，你以为你那俩儿子靠的住？”

“里正给老大，你还有一口饭吃，里正要是给他们两个，我一闭眼，你迟早得跟着他们被逐出饮马寨，”马里正声音里有些说不尽的苍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