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快步上楼找了人，贺新春听见陈幺娘来找他，疾步下楼笑道。

“小五姑娘送什么东西来？”

“是你们大小姐要的，新春管事跟我出来看一眼就知道了，”陈幺娘回答完，转身出了茶楼到门口马车边，拿出一块鱼胶递过去。

“这就是客商们抢着要的鱼胶？”贺新春接过东西，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惊讶道。

“没错，之前你们姑爷要的时候，我刚跟别的客商签了字据，我答应过他，给上一批客商的鱼胶交完，后面做出来的就都给你们了，这不刚出来一批，我阿兄就急忙送了过来，”陈幺娘笑眯眯的解释道。

贺新春上前一步掀开整个车子看，“那是什么？”

“那是菜胶鱼泡呢！你们不是说不要吗？我一会送去给别的客商，”陈幺娘回了一句。

“谁说不要了，要的小五姑娘，你们有多少都送来，”贺新春头也不回的说道。

最近府城高档酒楼出过一种菜，好像就是用这种便宜货，充名贵的花胶卖来着，他们大小姐还恼小五姑娘，有好东西紧着别人卖。

还是姑爷说的原因，最开始是他没有要菜胶鱼油，他点名只要了鱼胶块，大小姐这才不甘心的按耐下心思。

“可是……”陈幺娘为难的挠挠头。

“怎么了小五姑娘？有什么麻烦吗？不会也被人定了字据吧？”贺新春回头皱眉。

“那到没有，菜胶也不是珍贵的东西，可是它吧比鱼胶块还麻烦，它需要天晒，这季节眼看着都要过了，你们又不要鱼油，我都是用它搭配着鱼油卖的，”陈幺娘指了指阴霾的天空。

贺新春沉默一会，“这样小五姑娘，我们也要一部分鱼油，但是你得把它全部都给我们。”

陈幺娘听完还是为难的摇头，“只能给你大部分，这还是看我阿嫂面上的，新春哥你别把我营生堵死了，你全要了我剩下的鱼油咋办呀？”

“你要知道大半就很多了，明年可是半个村人都做鱼泡，它又没营养价值，就是简单的充个面子而已，能有多少人买？”

贺新春一听陈幺娘都喊新春哥了，生意人的算计嘴脸松动了，有时候交情归交情生意得归生意。

“行吧！你说的可是大部分，少了别说新春哥了，就是你去大小姐跟前，喊她十声阿嫂都没用。”

陈幺娘顿时眉开眼笑道，“我自己的亲阿嫂，对我各种照顾，我有东西不倾斜着给她，我哪还好意思见阿嫂了。”

贺新春闻言轻笑起来，扭头对陈锄头道。

“以后送东西来，直接送去北码头的库房就行了，能省了好一段白路。”

“好，我现在就给送去，”陈锄头急忙点头应好。

“新春管事，我的鱼泡鱼油都要现结钱，因为我收鲜鱼泡的时候，都是赊账来的，就等着它们卖出去回去好结账。”

“鱼油十文钱一斤，一坛子三十五斤，鱼泡是二十五钱一斤，我卖别人二十六一斤，给我自己亲阿嫂那就便宜一文，”陈幺娘小嘴叭叭的跟后面算账。

贺新春闻言二十五文一斤特惊讶，回头看陈幺娘说了一句。

“没想到小五姑娘倒是个不贪的！就是……”他后面的话停了没说下去。

“这有什么好贪的？我的菜胶又不是珍贵的海鱼泡，我还能连它们什么价值不知道吗？”

“之所以要二十五文，是因为我要洗、我要晒、我还要熏蒸它，不然就咱们楚溪郡的鱼泡，捞了送给狗都不吃。”

“不信新春哥让人捞鱼自己做鱼泡，保证腥的你锅都不要扔了，还嚼不烂，”陈幺娘一边说一边偷看贺新春表情。

心道，难道她二十五文也要贵了？实在不行二十？十五也行，反正不能再低了，淡水鱼泡本来就不值钱，要的都是功夫钱。

贺新春回头看絮叨的陈幺娘，觉得小五姑娘挺诚实，别看机灵古怪的人不错！

“客官你这来外北码头，超出了好一段距离的路，起码要加十五文钱，”赶车的车夫很突兀的跟陈锄头说道。

陈锄头一听十五文钱肉疼了，“我说你这老倌儿怎么随意加车钱呢？从城里到外面才几步路你加十五文？”

“不是我随意的加，实在是客官你这路程不对劲……”

“就给你加十五文了，”陈幺娘打断了争执的两人。

“谢谢姑娘，”车夫高兴的道谢。

陈锄头不愿意要张口，在幺娘的目光里不甘心的闭嘴了。

陈幺娘好无语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争执给不给的问题，那车夫不就是看出府城快到了，你又找不到车，也不想回头找车，才卡你脖子加钱的吗？你不同意他把东西放路上，咋的你要背过去吗？

贺新春看了一眼车夫皱眉没说话。

“阿兄家里没置办马车吗？上次回去我不是跟你说置办的吗？”陈幺娘拉陈锄头来前面问道。

“不是不置办呢！是连牲口和车要五十七贯钱，家里没钱置办不起，等这次鱼胶卖了攒攒再置办，”陈锄头老实的学了花氏给的话。

陈幺娘……

她不信阿娘拿不出来车钱，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掰扯，想着她要从这次鱼胶里，截流点钱下来置办马车。

一行人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到了吴家北码头的仓库。

贺新春招呼几个伙计上来，把马车上的东西七手八脚的卸下来，清点好带俩人去结钱。

陈锄头拿到钱第一时间出来，气愤的给车夫的钱结清，想着以后再也不用他的车了。

贺新春见了对旁边的人耳语了两句，不多时一个伙计牵了一辆马车出来，亲自送到陈锄头的手里。

“新春管事你这是……？”陈幺娘疑惑道。

“先借给你们用几天，等后面有钱置办马车了，再把它还回来，”贺新春本来想说送的，小五姑娘对船场有恩，一辆马车而已，又怕她不接受改为说借。

陈锄头无措的看着陈幺娘，马车呢！幺娘不发话他不敢牵。

“谢谢新春管事了，我们不跟你借马车，我让阿兄回去把家里的鱼油，还有鱼胶，明天都给你送来。”

“有多少就抵多少的钱，剩下不够的，半个月后再送鱼胶来抵钱，一直到把马车钱给完成吗？”陈幺娘也不愿多占便宜，人情占多了日后麻烦也多了。

“行，”贺新春也没推拒。

陈锄头一听鱼胶鱼油抵钱，连忙把身上的包袱给了陈幺娘。

“幺娘鱼胶钱留下给人结账，鱼泡鱼油今天就不拿了，抵账给新春管事。”

“不拿了你回去怎么交账？”陈幺娘皱眉。

“没事的我回去跟他们说清楚，今天从家里来到这，花了一百三十文马车钱，车费也太贵了！”

“不如咬牙挤挤钱置办马车，明天送来鱼油后，我还要拉坛子回去弄果子，一百三十文呢！得十三斤鱼油卖了，这段时间又不是只跑一趟就结束了！”

陈锄头心里想着就是鱼胶不要钱了，也不能雇马车用，真是想想亏死个人的。

“成吧就听阿兄的了，”幺娘反手把钱递给了陈锄头。

陈锄头把不多的鱼油鱼泡钱拿出来，恭敬的送到贺新春的手上，“贺管事，明天我一早就送鱼油鱼泡来。”

贺新春握着钱笑道，“好，你们的鱼油鱼泡钱送齐了，我就让人跟你去过户马车。”

“谢谢贺管事，”陈锄头高兴的道谢不已。

拿着鱼胶的钱，陈锄头带幺娘回府城分别了。

天黑到家把钱送去给花氏，还把在码头仓库的事也说了一遍。

花氏听完立刻骂声不绝，给车夫祖宗十八代，上上下下挨个的问候一遍，骂到最后来了一句。

“杀千刀的黑烂鬼，别让老娘遇见你，不然我非上去抓烂你的脸，你还跑马车赚钱？”

“你赚的都是黑心钱，讹钱是给自己买药吃是吧？死了阎王爷都不收你。”

一边唾沫横飞的骂，一边两手拍的通红都不觉得疼，骂到再说不出来话了，跑屋里找了满满一袋银豆子出来。

“明天拿这个去给马车钱，它也是吴大小姐赏的，我攒半天舍不得花又还给了她。”

陈锄头接过钱木了片刻，“我一会去把胶钱分好，剩下我自己的钱送来给阿娘……”

“别瞎找事了，一袋银豆子不够给，就让马家多打鱼弄鱼油送来，我们天天熬油送去抵账得了。”

“一家老的少得忙的团团转，好不容易得俩钱，为了置办马车都给花干用尽？不要生活了吗？回去吧！”花氏不耐烦进屋了，独自生一百三十文的闷气。

生气骂声不绝的，还有锄头岳母和冬花拍大腿骂人，那是一声比一声高，一百三十文对比十三斤的鱼油，怎么想怎么心疼至极。

对比饮马涧的怒火，马里正家就差热闹的掀开屋顶了，屋里坐了满满的人，望眼欲穿的等着拿钱。

马里正本人拄着拐杖在门口抽烟，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内里就像翻滚的开水，目光一直朝饮马涧方向望着。

“我说陈家人不会跑了吧？这天都黑了咋还没来呢？”马里正老儿子不耐烦的出来问道。

“以为跟你似的没出息？几锅鱼块子就值得跑？去一趟半天时间，回来一趟半天时间，他又没长翅膀飞，他不得一步一步走？”老里正瞪眼怼老儿子。

“明知道咱们都等钱，干啥不坐马车……”

“马车钱一趟七十文，你给出？”老里正无语的打断儿子反问。

“我凭啥给出？他自己也做鱼胶卖钱，收咱们的鱼胶六十文一锅，说不得拿出去卖，可以要好几百文一锅，”老里正儿子嘟囔着嘴上不服。

老里正抬头一拐杖打儿子身上了。

“你不仅嘴上厉害，我看你本事也厉害的很，明天你再熬鱼胶出来了，自己挑去府城卖几百文一锅的。”

老里正儿子被打乱跳不敢反驳了，手抚在打疼的地方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