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钻精离开的第五日傍晚，陈幺娘在家门缝里收到一张纸条，纸条上让她快去隆兴号救人。

陈幺娘看纸条上的字很陌生，不像是林尚存写的，她手握纸条一时为难起来，怕轻易去了搭上自己，又怕不去搭上了邝大叔，考虑了好一会反手关上了门，觉得还是猫起来比较安全。

晚上掌灯时分了，她的门都没有打开过，在她家门口溜达的五六个人，来来回回跑了两个多时辰，见她真没有出门的样子，只能悻悻的离开两个回去报信。

……

“陈大的义妹真的毫无反应？她要是真不出来，你们闯进去绑了她，”二当家一拍桌子怒吼回来的人。

回来的人佝偻着腰，除了点头还是点头没有别的话可回。

林尚存对报信的人挥手示意出去，脸上还有绑人别当真的神情，他等人出去了才一脸智者的分析道。

“属下觉得二当家还是不去的为好，寨主跟夫人既然敢明面请两位当家的，就说明百花寨做了万全的准备，睁眼等两位当家的自投罗网呢！二当家现在绑谁都没用。”

二当家蹙眉看着林尚存，“放你娘的什么屁？老子的唯一的根苗死了，你让老子就这么当缩头乌龟吗？我与大当家约定好，两面夹击百花寨，还能怕她万全准备？”

林尚存一看二当家火冒三丈的骂人，他一抬手硬声说道。

“既然二当家非要义气当好汉，是属下好嘴多舌了，属下这边出去回寨里。”

“你娘的……”

二当家眼睁睁看林尚存真甩手走了，急忙追出去拉住人，哀愁悲伤的叹了一口气。

“老子的儿子没了，心情难免烦躁的厉害，尚存心里还要多担待些，你说的话，我何尝不晓得是对的，可是让我窝趴着当乌龟，我怎能甘心呀！”

林尚存沉默了片刻抬脸，“我是二当家救回来的，咱们帮寨都有一句义气的话，救命之恩拿生命为报，尚存是读书人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才极力阻止二当家去跟大当家掺合，二当家别忘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什么意思？”二当家敛了悲伤的表情忙问。

林尚存回屋坐下倒了一杯水，缓缓开口解释原因。

“大当家急着报仇无非为两点，一是他可能背着二当家多做了什么事，而且这事，还是损害二当家你的利益了。”

“二是，大当家自兴威寨那一战，他伤了的身体一直都没好，现在他不攀着二当家一起反寨子，恐怕大当家再没能力报仇了！”

“所以大当家的一直鼓捣二当家，绑四当家义妹在手逼陈大帮忙，不就是想借你手拉垫背的吗？二当家若真是做了此事，有没有想过四当家身后的吴氏船场？”

二当家背手走动了两步思考眼前处境

林尚存又道，“二当家你朝深了思虑一番，为什么夫人明知你参与了黄文朝的事，却只对小少爷出手，家里别人一概没有动？”

“二当家再想想大当家的，他是除了他自己没出事外，身后的全家人，夫人是一个都没放过，难道这不值得二当家深思吗？”

二当家停下脚步看着林尚存，烦躁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的意思是，大当家早就觊觎了寨主的位置？鼓捣我，目的是要我吸引四当家的报复？”

“不止大当家如此觊觎，二当家没有觉得很奇怪吗？三当家哪去了？我来寨子的时间短，可是我总能听到寨众说，三当家是顶顶聪明厉害的人。”

“还有老好人的五当家，他要真的是面团做的人，商号码头二当家想安插个人进去，能是水泼不进的局面？”

“最典型的例子，四当家前脚还没离开超过两日，后脚夫人安排三位当家出盐车，你们刚走一天的功夫，五当家的亲兄弟魏善，立刻取代了商船上的陈鱼位置。”

“如今商铺商船对两个寨子什么地位，二当家比属下清楚吧？而且二当家别忘了，五当家曾经可是三当家的手下，他们与三当家是同进同退的阵线。”

“再说说七当家的，他典型的就是夫人的人，老娘都被夫人逼死了，还忠心耿耿的为夫人鞍前马后，他真的有那么忠心？恐怕不见得是吧？我隐约听说七当家有三个儿子，最大的今年有十三岁了。”

“一个女人大悲大喜过后，身体还能支撑几年呀？寨主又不是个拿事的，今晚二当家若是为了义气冲进寨子里，与大当家合力报了仇，属下敢拿脑袋做保证。”

“你们前脚扳倒了夫人和寨主，三位当家的后脚就会带人出来，二话不说就制裁了二当家，他们会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你们，谁让二位当家的先背叛百花寨呢？清理二当家，就是清理门户占了“理”字呢！”

“到时候百花寨群龙无首，三位当家人会袖手旁观看着吗？二当家你呀！是拿自己的命成全那三位当家人了，”林尚存语重心长的给二当家说道理。

二当家被说的脸色忽明忽暗，握紧的拳头都暴起了青筋。

林尚存看了撇撇嘴道，“二当家打小就是寨里生活的人，最应该明白东城门帮寨的规矩，一个人无论多厉害，如果他反水自己寨子了，便很难在乌溪府活下去。”

“属下也许说的过于严重了，但是属下的心思，都是希望二当家好，属下不想二当家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到头来落的两手空空被人追剿。”

“不，尚存说的是正经话，的确是我太冲动了些，心思都在我死了的儿子身上，忽略了老三老四老五老七他们的计谋。”

“他们此刻定是无比的期待，我跟老大联手袭寨，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二当家一拳砸在了八仙桌上，桌子被砸的瞬间散架了。

“二当家要是想开了，属下便告退回去了，我出来的太久了会引起夫人怀疑的，”林尚存抬手说完便打算走了。

二当家无言的拍了拍林尚存，脸上挤出笑表示感谢了，目送林尚存出门颓丧的坐下，林尚存说的对，他不能便宜了那几个当家人！

……

陈幺娘抱着碗躲在门后面，一边吃饭一边从门缝里对外看，今夜就是陈鼻子死了，她都不会迈出大门一步。

晚饭吃完靠着门无聊的练臂力，一直练到上半夜结束，才起身美美的进屋睡觉，下半夜她在酣梦里说梦话的时候。

百花寨几乎血流成河，黄寨主全身血糊糊的带人堵着寨口处，他身后一片哀哀的痛苦惨叫。

正对面是大当家断了一条腿，血红着眼睛仇恨的看黄寨主，浑身的伤口浸透了身上的衣服。

深夜里大当家带了一百多个人，悄悄摸到百花寨鱼房的位置，从后门水路进寨子，一路上遇见的狗都没放过，鱼房的地几乎被血浇灌了一遍。

寨里逃生出来的人用力敲锣，黄寨主夫妻听见锣声，一早也做了布置安排，百花夫人带人去酒房迎敌二当家。

黄寨主带人去鱼房拦截大当家，两路人马飞奔各处，见面都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勾刀斧头比划，百花寨里哭喊嚎叫声响彻震天，地上更是断肢乱飞。

“老大百花寨待你不薄，你个杂种为什么算计文朝？寨子的大小事务他从不参与，难道他也碍着你的财路了吗？”黄寨主嘶吼着问大当家。

大当家靠着自己的兄弟听完，畅快的大笑了起来，眼眶里还涌满了泪。

“要说文朝的死，那也是死你手里了，是你太贪心了，明明是你找我，亲口允诺我，说隆兴寨打下来归我。”

“我相信了你的鬼话，结果我为隆兴寨付出了半条命去抢，到头来抢到的寨子，却白白的送给了凤池那毛小子！”

“我伤了身子至今未愈，只得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大当家头衔，你一帮之主出尔反尔，说过的话连个屁都抵不上，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黄丘子你别忘了，老子曾经也为寨子出生入死过，老寨主活着时，寨里的当家人哪个不忠心耿耿？哪个身上不是一身的刀疤伤？”

“你还记得你怎么救的老寨主吗？你怎么娶的黄琼花？如果当时不是我跟老二拼死为老寨主断后，老七更是为了救寨主，把干儿子都填进去了，你何来今日的风光？”

“你不过是白捡了个背人的活，坐上帮主的椅子，吃了我们哥几个让出来的现成好处，你甚至都比不上你现在的女婿一半，你但凡有陈大的一半能耐，寨里的当家人都不至于背叛百花寨。”

“你扪心自问一下自己，你有能耐做稳帮主吗？老寨主不过才死了七年，百花寨在你的带领下，当家人纷纷出了问题，难道全都是当家人的错吗？你没有反思过你自己？老寨主若是地下有知，我想他宁愿死都不愿让你救他了。”

“你把我的儿子们做了神仙肉，把我的家人做成了洗风宴，你现在却跟我说，你们待我不薄？你说你可笑不可笑呀黄丘子？”

黄寨主死死的握住斧头，举直对着大当家咬碎牙道。

“我没能力的确是不配做寨主，我当时已经允诺把隆兴寨给你了，可是老大你做了啥？你以为你做的隐蔽，我跟夫人就不知道了吗？”

“金锤虎是怎么来的百花寨？你别说你不知道，他是你亲手安排进百花寨的，老寨主为啥死的？你不知道吗？”

“还有老五投靠龚老匹夫，其中就有你教唆的功劳，夫人念你为寨子劳苦功高，把一切错处全都算在了老五头上，目的就是希望百花寨换条路走，我们不在打打杀杀的拼命抢盐，也希望你能慢慢的收手，齐心协力共同打理好寨子。”

“可惜你辜负了夫人的心，你非但没有改变自己错处，你还联合老二对寨子下死手，老二知道老五的死，有一半的问题出在你身上吗……”

“既然咱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就没什么好讲的了，我也让你尝尝儿女双绝，”大当家抹了脸上的血水，仰天笑的越发狂妄放肆。

一挥手不远处出来两个小厮，拖拽着黄芙在地上拉扯。

黄芙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人拉磨破了皮，伤痕累累血糊糊的皮肉外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