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忙着抄佛经为文泽侯祈求平安，根本没时间来看我呢。”陈子卓不由道，“长姐，你说你今年都二十一岁了，没必要非在文泽侯这一棵树上吊死吧。”

这些年想要求娶长姐的世家子弟几乎要踏破将军府的门槛，但是长姐的态度始终十分坚决。

“你懂什么？我今年芳龄二十一，文泽侯今年二十二岁，我和他简直是良配。”陈含嫣没好气地说道，“如今林丞相之女身死，她和侯爷之间的婚约自然也就作废了，侯爷早晚是要娶妻的，这个人为何不能是我？”

陈子卓也知道，在文泽侯一事上，他长姐向来十分执着，但仅仅是定平将军之女的身份，她和文泽侯之间就几乎没有可能。

还有长公主之女宁安郡主萧满芳对文泽侯也是情根深种，几乎每次见面，她长姐便总要和萧满芳相较一番。

“长姐，你要明白你非普通世家的小姐，文泽侯与你结亲绝非陛下愿意看到……”

世家子女，婚事关乎家族盛衰，就算陈暮偏宠一双儿女，婚姻之事也总是由不得人。

“子卓。”陈含嫣淡淡开口，她只是看了陈子卓一眼，陈子卓便收了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含嫣叹了口气：“你说的那些我何尝不明白，但是只要文泽侯没有娶妻，我心中的念想便断不了。”

若文泽侯真的与旁人成了亲也就罢了，她或许能断了这份心思，可自己钟情之人未曾婚配，又如何甘心将他拱手让于他人。

陈子卓沉默了一下才道：“长姐，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文泽侯，最初我觉得你和平京大多贵女一般，无非是觉得文泽侯家世好，相貌好，才学好，心生仰慕罢了。后来我又觉得你和萧满芳一样自视甚高，觉得只有文泽侯才能与你相配，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对文泽侯没有太多情意，不过是爱慕偏多，但是如今看来，你对文泽侯的情意不是一般的重。”

说到这，陈子卓的语气里满是疑惑，在他的记忆中长姐同文泽侯的交往并不多，但细想来，他对长姐的关注也不是很多。

“亏你还是我亲弟弟，你竟然拿我和萧满芳比？而且，你长姐才不是那种喜欢随波逐流的人。”陈含嫣轻哼一声，语气中有些不满。

“我与文泽侯有一段你不知的过往……”

说起这，陈含嫣眸中有些怀念，阳光透过窗户倾洒而下，过往的画卷逐渐清晰起来。

先皇在时，陈暮常年驻守边关，而陈含嫣是自幼长于边关的。

先皇暴毙的前一年，朝中已经动荡不安了，先皇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所以他将陈暮召回了平京。

因为平京局势混乱，陈暮并没有将自己的一双子女带去。

一年后，先帝暴毙，未留下任何传位诏书，平京一下就乱翻了天，南启最有实力的两位皇子开始相争皇位。

陈暮这个时候派人将自己的子女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着，他自己没有来，但是他送来了一个叫柳芷依的女子，而陈含嫣这才知道，父亲在平京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妾。

之后便是持续了一年多的两王之争，从先皇暴毙到新皇登基，经历了两年，陈暮因为从龙之功，深受陛下重用。

“那一年我十六岁，算是初来平京，我不会琴棋书画，不懂诗词歌赋，和平京一众贵女比起来，我是那般格格不入，而那一年，属于文泽侯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陈含嫣慢慢述说着，陈子卓则是静静听着。

“和你想的不同，我最初根本不倾慕文泽侯，我甚至不理解那些贵女为何会如此恋慕他。当时的我苦于琴棋书画学的毫无起色，诗词歌赋仍是一窍不通，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些，我喜欢骑马，喜欢射箭。”

“秋猎时，我同那些世家子弟较量，我的马术丝毫不输他们任何一人，甚至射箭，他们都没几人都比得过我，可那些贵女却说我一个女儿家学这些，实在太过粗鲁。”

“可文泽侯不这么认为，他夸我骑射学的不错，说我风采不输男儿。秋猎结束后，他对我说，无需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人活一世是为自己而活，何需依照别人的言语要求去生活，若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活法，那未免也太过枯燥无趣了。”

时至今日，陈含嫣依旧记得那日，宛若谪仙般的男子站在他面前，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世俗的规矩礼仪是用来教导人的，不是用来束缚人的。”

“人活一世，常为闲言所扰，生计所愁，家业所累，疾病所困，终不能尽兴过一生。所以，含嫣姑娘，何需围困于她人的闲言之中？百花争艳，最为艳丽的一朵，定是与众不同的。”

从那日起，陈含嫣不再学习自己讨厌琴棋书画，她闲时练箭，文泽侯若是得空，两人还能赛马。

陈含嫣觉得自己比很多人都要幸运，她有显赫的家世，每日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她没有苛刻的继母，不需要守那些规矩礼仪，父亲纵容她，旁人巴结她。

摒弃那些闲言，陈含嫣在平京体会到了久违的快乐，而叶惊寒也成了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个人。

“你若是我，在那时遇到这样一个男子，安能不动心？”陈含嫣反问道，人总是向往一切美好的东西，人也好，物也罢，既然向往，便想得到，她也不例外。

“动心是一回事，放下是另一回事。”

在这世间，两情相悦是少数，有缘无分才是常态。

陈子卓不知怎的，脑中就突然浮现出柳芷依的面容。

陈含嫣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我和你，也不知谁能先放下。”

陈子卓自然听出了陈含嫣话里的意思，他下意识就想开口反驳。

“行了，你好好养伤吧，我就先回去了。”

陈含嫣淡淡留下一句话，未等陈子卓说什么，便离开了房间。

“我有什么……放不下的。”陈子卓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