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李程阳想到了李好美。

想到了他们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的李好美，每天在家里干活，妈妈每天责骂她。

小时候的李程阳，每天在家里玩，妈妈每天夸赞他。

上学时候的李好美，成绩好，妈妈生气。

上学时候的李程阳，成绩不好，妈妈生气。

工作以后的李好美，挣钱少了，妈妈生气。

工作以后的李程阳，在家玩游戏，妈妈开心。

李好美的前半生里，妈妈都在骂她，在生气。

他们家，真的重男轻女吗？

李程阳不敢想象。

如果刘莺，生了个女儿，也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见李程阳不回答，刘莺再次问道：“你们家里，真的重男轻女吗？”

李程阳呆呆地看着刘莺：“我，我，我们家……”

刘莺懂了。

刘莺拿起了包，推开门，走了出去。

李程阳起了身，想追出去，又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道，他追上去，该说些什么，该解释些什么。

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他们家，真的，重男轻女吗？

许怀凌可能想象不到，他只是想给他的师姐出一口气，他没想到，他的言论，会给李程阳，带来如此大的冲击。

李好美妈妈住院的第三天，李程阳没有去看她。

李程阳，无法面对李好美。

无法面对他的姐姐。

他更无法面对，许怀凌。

无法面对，一个戳穿了他们家家况的一个外人。

第四天，李程阳依然没有出现。

李好美妈妈着急了。

“好美，你弟弟呢，怎么回事？这两天刘莺怎么也没来？”

具体的事情，李好美不知道。

许怀凌不说。

李好美也有些担心了。

正在他们担心之际，李程阳来了。

见着李好美，李程阳一句话没说。

见着好美妈，李程阳还是一句话不说。

好美妈急问道：“这两天很忙吗？刘莺呢？”

李程阳低着头，继续一声不吭。

李好美明白，李程阳这是有事。

李好美识趣地退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李好美不放心，还是给许怀凌打去了电话。

李好美：“许怀凌，李程阳这两天情况不对。”

许怀凌：“不对就对了。”

李好美：“……”

李好美：“你该不会，把他骂了一顿吧？”

许怀凌：“……”

李好美：“你该不会，把他打了一顿吧？”

许怀凌：“……”

无论李好美怎么问，许怀凌还是坚持不说当晚的事。

最后在李好美的逼问下，许怀凌直接来了一句：“李好美，我说过，我会罩着你的！”

李好美动容，不再逼问下去。

与此同时，病房里，李程阳和妈妈进行了对话。

李程阳走到妈妈的面前，直接问道：“妈，我们家是不是重男轻女？”

程阳妈脸色一尬，反问道：“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

程阳沉默不语。

程阳妈急了：“你到底听谁说的？你别听别人胡说！”

程阳继续沉默不语。

城阳妈问道：“刘莺呢？”

城阳不语。

城阳妈真急了：“到底怎么了？你快说！”

程阳有些迟疑地说道：“妈，如果我和刘莺，以后生个女儿呢？你会喜欢她吗？”

程阳妈：“……”

程阳抬头看向程阳妈。

程阳妈支支吾吾回道：“生个女儿，不能再生个儿子吗？”

程阳盯着妈妈的眼睛回道：“如果，再生个女儿呢？”

程阳妈：“……”

李程阳悟了。

他们家，真的重男轻女。

这个帽子，真的戴在他们家的头顶上。

不是别人，扣上来的。

李程阳没有再问什么，他一路低着头，回了家。

躺在床上，李城阳一夜无眠。

他想了很多的问题。

想得最多的，是许怀凌的那三个问题。

他喜欢他的姐姐吗？

这次住院，他出钱了吗？

他们家，重男轻女吗？

第三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第二个问题，他没出。

可是，他为什么没出钱呢？

自己的妈妈住院，他有什么理由不出钱呢？

可是，他就是没出钱，还理所应当地觉得，这钱，就得李好美出。

为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呢？

第一个问题，他喜欢他的姐姐吗？

这个问题，他想不出答案。

一直以来，他都是埋怨姐姐的。

什么喜欢不喜欢，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些问题，李程阳想了一夜。

这一夜，李程阳突然地成长了。

他猛然发觉，自己，长大了。

人或许就是这样，有的时候，我们一再地要求一个人去成长，去长大，他却怎么都长不大。

有的时候，在我们没有发觉的某一个时间点里，他就忽然地，长大了。

好美妈住院的第五天，李程阳去找了刘莺。

刘莺不想见面。

李程阳没有强求。

晚上，大家又一起去探望了好美妈。

李程阳见到李好美，主动喊了声：“姐！”

李好美被喊得莫名其妙。

李程阳见到成刚，热情地喊了声：“姐夫！”

成刚被喊得一头雾水。

李程阳见到妈妈，低下了头。

程阳妈明白，这是为什么。

昨晚，她也一夜未眠。

程阳爸问她，她不想说，也不想提。

但她隐隐感觉到，好像，有些事，她，做错了。

但她依旧不想承认。

整个家族的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为什么，就她，错了？

要错，也是整个家族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