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虞容松开了撑着脸的手，双手把着栏杆，河风拍打在脸上，带着沙砾的粗糙质感，刮的脸生疼。

宋锦瑜接着说：“我原先是不喜欢这里的……但是直到我在这里扎根，某一天夜游，看见了这番场景……

当时我就想，这哪里是江南，这根本是仙境……

是一个溺死人的销金窟。”

话音落下，远处的船上传来了欢呼声，几声“嘭嘭嘭”的声音炸响，两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天边，三四朵烟花绽开，在它们即将消散的末尾，下一轮烟花又飞上了天空。

眨眼间，夜色早已被渲染成黄色、白色，绚烂的光芒划破天际，朝着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

欢呼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弦乐声、击鼓声、碰杯声，所有的声音揉杂在一起，仿佛穿破了十年的时光，重新在这片土地上展开。

屋内，乔轻舟、柳云岚揉着眼睛出来，都被这灿烂的烟花秀给震住了。

柳云岚：“我们……是要到了吗？”

乔轻舟的声音很亮，像是小孩在向别人炫耀，他说：

“对！欢迎来到我的家乡……”

“金陵——！”

当一场梦逝去的时候，下一个梦境接踵而至。

远处，拥挤的人潮，繁华的市集，还有那回响的吴侬软语。

都无声的宣告了一个事实。

他们终于来到了大辰的南边，那个让无数文人墨客魂牵梦绕的金陵。

大皇子难得地翘起了嘴角：“漂亮吗？”

虞容称赞：“漂亮……不过，我去年刚来过啊。”

“……啊？”

看着宋锦瑜眼底难得一见的惊讶，虞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宋锦瑜：“……我对你没印象啊？”

虞容笑道：“你当然对我没印象，我又没去接触你们这些上流社会的人。”

宋锦瑜皱起了眉，直觉告诉他他忽略了一个很明显的细节。

这时候，前面的舞女又唱起了曲子，那曲子婉转动听，却又在高潮时候迭起，像是沙场点兵。

听到这曲子，宋锦瑜一瞬间想起了什么，他问：“你是虞小时？”

虞容欣慰地点头：“人称江南虞公子，艺名虞小时，花场第一浪子也。”

宋锦瑜看着他的神色变了，虞小时是谁，一年前在江南横空出世的曲作家，青楼女子的座上宾，据说当年江南经济增长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呢！

没想到……居然是虞容这个……看上去没什么文化的。

“你什么意思啊！”

虞容看出了宋锦瑜眼里的嫌弃，事实上宋锦瑜已经嫌弃他很多次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要不计前嫌。

虞容：“我小时候也是在皇家书院上学的，受的是翰林学士的教诲好嘛。”

宋锦瑜：“翰林学士教出的弟子，跑到青楼来，他们知道了估计会气死吧。”

虞容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摆了摆：“我那是体验人生，再说，青楼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宋锦瑜别过脸，很明显地传达出他的想法：我不信。

可能是今天晚上的烟花太过迷人，虞容此时也上头了，他居然脚尖一点，就朝临近的一只船上飞去。

虞容来得太突然，那鼓上的舞姬都吓了一跳，连带着脚下的鼓也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但是被埋没在音乐声中，暂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不过前头喝酒的富商倒是发现了，正想要大骂一口，却看清了虞容的脸。

富商失声道：“虞公子？”

虞容咧开嘴一笑：“还是有人认得我的嘛。”

一听到虞公子的大名，旁边被抢了位置的舞姬也不淡定了，就愣在原地，看着虞容发呆。

舞姬貌美的小脸做出这样的表情，就像是豢养的小猫咪向你撒娇，让人很难不心生怜惜。

虞容自然也逃不过，他拿手虚扶在舞姬的腰上，轻声道：“别发愣了，该跳舞了。”

舞姬反应过来，轻声“噢”了一句。

虞容笑得更开了，他虚揽着舞姬的腰，顺着骤然大声的弦乐声舞动。

除了跳舞之外，他还哼起了歌，这是一首类似于汉赋的曲子，辞藻华丽，又极尽悲哀。

像是一场盛大的祭典即将落幕。

虞容年轻，声音也清亮，用来唱这首曲子，就带着点少年说愁的滋味。

青色衣摆在空气里划出惊艳的弧度，歌声、舞姿，还有那富有鼓点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像是在描绘一场王朝历史。

从起到落。

柳云岚搂着乔轻舟的手松开了，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发愣，在他的印象里，很少见到这么鲜活的虞容。

这幅画面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竟然短暂的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乔轻舟喃喃道：“他舞跳的真好。”

……就是有点像在祭祀。

虞容是祭司，而围着他跳舞的舞女，台下的观众们，都像是在拥护着他。

一曲毕，但是众人还没从其中惊艳中回过神来。

因此河道上久违地陷入了寂静。

半晌，随着第一声掌声落下，连绵不断的欢呼声、鼓掌声接连响起。

那个富商笑得最大声，端起手里的酒杯就朝虞容大步走去。

“虞公子！一年没见了吧！”

虞容喘了几口气，勾起嘴角：“是有一年了，最近的布匹生意做得怎么样？是不是生意兴隆啊？”

富商灌了一口酒：“哪有那么容易啊，不过多亏了虞公子指的那条路，现在也还算是小赚了一笔。”

旁边的侍女眼疾手快地奉上了一个木箱子，富商道：“小礼物，不成敬意，请虞公子收下！”

虞容也没客气，伸手接过木箱子，惊讶道：“还挺沉？”

富商：“可不嘛。”

毕竟里面可有几百两黄金呢。

虞容接过后就道：“我朋友还等我，我先走了。”

富商笑道：“慢走，有空请虞公子吃饭！”

虞容回过头：“下次一定。”

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做生意的嘛，全国各地跑都是常事。

虞容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得时候倒是抱了几百两黄金回来，连宋锦瑜都惊到了。

别的不说，这个圈钱能力，确实是江南虞公子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