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后，茶过几道，换上祝澄德自带的龙井茶叶。

祝澄德：“晴空，这里说话可安全？”

韦晴空：“安全。自到了京城，不管去哪，都有人悄悄跟着。所以我选这地方，外边人听不到里边的说话。而且，靠近的话，逃不过我的耳朵。”

祝澄德：“那便放心。跟踪你的人应该是扫灰人，京城的机密组织，直接受丞相狐天极之命令。唉，让你担此重任，实是为难你了。现在外头、特别是义军那方面，尽传你的坏话。不过在京城还好，毕竟是狐家和南宫家的天下，没人敢讨论与义军有关的事。”

韦晴空：“既然接下了任务，我便有心理准备了。”

陆祭颜：“做天下人口中的英雄容易，但做自己心中的英雄，太难了，必须要有过人的心理。所以，听了祝先生说了你的故事，我很是敬佩。”

韦晴空：“得你一言，我便满足了。”

祝澄德：“晴空，这半年，在京城可还好？”

韦晴空：“好啥？跟坐牢一样，还无所事事。刚来京城，南宫家赏了我一笔钱，两百多两银子，过个月还请我去南宫家，又领了几次赏钱，都不少。你看这院子，挺贵吧，就用那钱付的首付。照着领钱的规律，三年就能还清贷款。第一次去南宫家，说把我编到骥诚军体制，结果什么任务都不安排，也不让我做任何事，最后没下文了。你看外边，还派人整天盯梢着我，把我当贼一样。最气人的是，南宫忠信说把他最爱的孙女许给我，到现在我连人也没见着。”

陆祭颜笑道：“你是因为最后一条才不开心的吧。”

韦晴空：“不过见到你，心情就好了。我会努力的，尽早进入南宫家内部中。”

祝澄德：“不着急，你是明白的，毕竟你是招降过来的，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你的。换成是你，你也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个叛徒，这世上没几个曹操。给你钱就对了，养着你对这些贪空国库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钱，但把你放到对面阵营，损失就大了。所以，你安心收着钱，安心住在这里。有困难，到我的商铺，跟我的人说，我会全力资助你。”

韦晴空：“这倒没什么，自己一人，也衣食无忧。就是还惦记南宫忠信的话，不敢去撩女生。京城的漂亮女孩可比我家乡边陲小城多了去了。”

陆祭颜：“先生，这晴空和您平日形容的，不太像呢。”

祝澄德：“怎么了？”

陆祭颜：“您总说，晴空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可如今，看着却没那么靠谱啊。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

韦晴空：“我很稳重啊，不然铁将军怎么那么器重我。”

祝澄德：“我和晴空见面不多，也是听铁将军说的。不过，这种情况也不奇怪，晴空以前一直做好人，所以总是装着一副给人好感的外在形象。如今做了坏人，好形象全毁了，干脆就放飞自我，做一个真实的自己。不过，铁将军既然选择相信他，在关键时候，他能挺得住。”

陆祭颜看着韦晴空，再度笑了起来。

韦晴空：“祝兄，你这位学生很喜欢笑啊。”

祝澄德：“祭颜生性开朗活泼，所以，我才带她执行这次任务。”

韦晴空：“任务？”

祝澄德：“这两天我会带你们去见皇上，到时，应该能见到狐天极和南宫忠信。那是你再一次与他们拉近关系的机会。”

韦晴空：“那为何带上祭颜？”

祝澄德：“到时你便会知道。下去的日子，如果你能顺利打进狐家和南宫家内部，祭颜会与你一起合作，探取他们两家的情报，以助义军。”

韦晴空：“这……”心中涌起不安的预感。

陆祭颜继续给祝澄德和韦晴空倒茶，但此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三天后，城东狩猎场。

皇帝·洪德帝熊祁丰率领百臣在此狩猎。

丞相狐天极，大将军南宫忠信都跟随其后，南宫忠信之子、骥诚军统帅南宫传奇带着一支军队尾随在不远处，另有一队扫灰人埋伏在四周。同行的，还有上百文武官员。

熊祁丰身后跟着一人——一名相貌绝伦的年轻美男子，若不是那一脸挡不住的英气，一眼过去，一时间分不出是美女还是美男。他叫熊天择，不到三十岁，是熊祁丰身边第一侍卫，扫灰人组织中狐卿罗的亲弟弟。他的长相和狐倾罗有七分相似，而狐卿罗年轻时是出名的超级美女，如今风采依旧，传说中京城第一美女南宫倾城便是其女儿，便可知道，长得与狐卿罗相似的熊天择帅到什么程度。其本不姓熊，自进了皇宫成为熊祁丰的贴身侍卫后，熊祁丰非常喜欢他，与其称兄道弟，便赐熊姓，改名为熊天择。

一番追逐后，熊祁丰成功地远距离射倒一头鹿。身后百官皆拍手叫好，并同一频率欢呼道：“皇上好箭法！”“皇上箭法天下无双！”

熊祁丰笑道：“原来我还宝刀未老啊，想起当年御驾亲征、驰骋战场的岁月……”

南宫忠信对旁边的军士挥了挥手，那名军士便策马飞速前去寻找被射中的鹿。

找到鹿的尸体后，那名军士下马，拔出鹿身上的箭，然后在创口上插上事先备好的熊祁丰的箭，便把鹿放下马上，再策马回来。

回到后，把鹿放在原地。

百官看去，鹿身上果然插着熊祁丰的箭，又是一轮拍手叫好，然后又奉上各种彩虹屁。

熊祁丰更是开心得咧着嘴直笑。

一番玩乐之后，熊祁丰便打算班师回朝。

这时候，狐天极说：“皇上，有越国富甲祝澄德，特备厚礼前来觐见。”

熊祁丰：“快见。”

士兵很快把祝澄德带上来，其后跟着一男一女，正是韦晴空和陆祭颜。

陆祭颜披着厚重的披风，戴着宽大的帽子，众人皆看不到她的脸。

祝澄德带着礼物献给熊祁丰，熊祁丰还没得看，熊天择便接过手中。

熊天择小心地打开礼物的盒子，看了一眼，便对熊祁丰点了点头。

熊神丰：“送到皇宫吧。”

熊天择点点头，便交给手下卫兵。

南宫忠信看到韦晴空，便问：“小兄弟，你怎么来了？”

韦晴空：“我来保护祝先生的。”

南宫忠信看着祝澄德：“祝先生，怎么找到我骥诚军的人作保镖？”

祝澄德：“晴空兄弟这不有空么，我与他也是旧相识，功夫又好，便请他在我在京城时保护我。”

南宫忠信：“你的意思，是我不够重用他了。这段日子，我可没待薄他。”

韦晴空：“是，南宫家待我确实不错。不过，要是把答应介绍给我的人也安排了，就更好了。”

南宫忠信：“小子，那么着急么。我孙女还没成年呢，再等一年。”

南宫传奇：“敢打我女儿的主意，不想活了。”

南宫忠信：“传奇，这小子是个人才，若他忠心于我们，将来可成大器。”

南宫传奇：“你怎么不把史文家的靖琪拿出来？”

南宫忠信：“靖琪这不比倾城更小一岁么。诶，当时战局乱，这小子功夫好，我怕他搅局了，随口一说的。这小子是聪明人，他心里其实清楚得很，不可能高攀我们南宫家，只不过嘴上想占便宜。”

狐天极打量了一下韦晴空，便看出其功夫不浅，便问旁边人：“此人是何来路？”

旁边人到南宫阵营问了一下，便回到狐天极身边，把韦晴空的来路告之。

狐天极当即对熊天择说：“杀了他。”

南宫忠信忙说：“丞相，此人乃是我骥诚军一员，你杀他总有个理由。”

狐天极：“他是叛降过来的，估计是敌方派来卧底的。再说，他能叛一次主子，也能背叛第二次。”

熊天择看了一眼韦晴空，便走上前。

祝澄德忙说：“等一下，我们……”

韦晴空把他推到旁边，说：“早料到会有此时，你靠边，让我杀了他们。”说完，迎着熊天择走上去。

祝澄德：“喂，别硬来，此人可是全国第一高手啊……”

韦晴空看了一眼南宫忠信：“我信你，才投靠你，原来你们南宫家是如此没有诚信。他要杀我，待我杀了他们，再灭你南宫家！”说完，一迈步，人便消失了，一股强风疾奔熊天择而去。

熊天择冷冷一笑，便迎上前。

狐天极对左右叫道：“护驾！”

瞬间，数名扫灰人凭空出现，护在熊祁丰左右。

南宫传奇对南宫忠信说：“那小子有点嚣张，他死了，或许更好。”

南宫忠信：“不一定。宣八朗和黄照夫都未能拿下他，熊天择也未必可以。且看看，这么好的人才，若能诚心归降，能助我大业。”

南宫传奇：“可是，爹……”

南宫忠信：“且看看再说。他是死是活，对我南宫家没有损失。”

那边陆祭颜紧张地拉了一下祝澄德的衣袖。

祝澄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不要紧张，这是他必要闯过的一关。”

要靠近皇帝及重臣身边，入围之前都被卸去了兵器。所以，韦晴空是赤手空拳迎战熊天择。

熊天择作为第一高手，更不愿占对手便宜，所以也没有出兵器。

两人在空地上大战三四十回合，不分胜负。

大家本是没有恩怨，但韦晴空却开始发狠起来。战力骤然间飙升，咬着牙死命攻止前。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熊天择倍感压力，也是浑身解数，全力迎上。

韦晴空身体周边无数气势化成剑气，呈现剑的造型，闪闪发光，在强力的攻击下，无数剑气如狂风骤雨一般扑向熊天择。

熊天择左摆右扭着身子，仿佛跳舞一般，双手舞起，抬起手指，指尖指处，一道强大的劲气变成光索朝韦晴空射击。一指一击，左右手十指交替连续弹射，射出的劲气密如细雨，那是加特林一样的攻击。

这是黄金圣斗士摩羯座与天蝎座开挂加强版对战的即视感，这特效费也更炸裂。

斗到深处，韦晴空爆燃所有怒气值，使出终极大招，一招巨大的剑气强势而出，斩向熊天择。

熊天择也聚集全部战力，光索交错一起，如巨网一样将自己笼罩，全力扛下韦晴空这一击。

只听轰然一声，卷起满天尘土，散发出的强风吹得众人摇摇欲坠。

就在所有人为此惊叹之际，狐天极却运足战力，摆出架式，形成防御。就在此时，一道剑气突然凭空而出，飞速攻击狐天极而去。

轰的一声，剑气击在狐天极的千军功防御墙上，并没有散开，而是强而有力地要渗透过去。

狐天极运足战力，双手一推，强大劲力向前推出去。最终，那剑气在强大的气墙下消散成烟。

这一招就藏在韦晴空的那招大招之下，以强攻熊天择骗开所有人眼睛，真正的大招剑气则是偷袭狐天极。

狐天极挡下这一招，运过劲力，长舒一口气，心中仍暗暗发毛。

南宫忠信当即叫道：“韦晴空，你袭击丞相，是不想活了？！”

韦晴空和熊天择在大招互撞之后，各自退了几步。于是收起手，说：“那老头要先杀我的。事已至此，我还有得选择么？如今外边的世界已经容不下我，这里也不让我活着，我也就最后这条路了。这老头被天下人所恨，我杀了他，或许还有机会洗白。”

南宫忠信：“住手！所有人都住手！”然后问狐天极：“丞相您没事吧。”

狐天极“哼”了一声：“无妨。这小子，倒是有两下子。好了，撤吧，恭送皇上回朝。”

祝澄德：“丞相，我尚有一礼相送。”

狐天极看了一眼陆祭颜，心领神会，“送到我府上吧。”说完，对熊祁丰说：“皇上，请回吧。”

于是，百官簇拥着熊祁丰返回皇宫。

这时，韦晴空终于明白祝澄德带陆祭颜到此的目的，待众人远离后，便对祝澄德说：“你竟然要把祭颜献给那老头？”

祝澄德轻声说：“在这个年代，有志者，都会为天下大义牺牲自己。你是，祭颜也是。”

韦晴空：“可是，祭颜才那么年幼……”

祝澄德：“可她的心志很成熟，你放心，祭颜会完成她的任务的。你也一样，不要忘了你的使命，不要辜负那些为你牺牲的人。”

韦晴空：“呵呵，原来如此，为了你们的大义，牺牲谁都可以，反正不是你们自己。”说完，便转身离开。

祝澄德忙追上说：“晴空，你要以大局为重，你要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韦晴空：“我只做我自己。”

皇宫，狩猎活动的成功，熊祁丰开心，许多官员都受到了嘉奖。特别是负责安保的熊天择，更得了一份厚礼。

不过，韦晴空却没受到惩罚，也根本无人再提及他。

他一直在皇宫外等着，等着众人散会。然后，看着狐家的马车从皇宫中驶出，窗帘掀开、露出陆祭颜的脸及朝他挥手的那一刻，心痛到极点。突然，他恨透了这个世界，恨透了这世间的每一张脸。

但正要返程，一人走上前，对韦晴空说：“这位公子请留步。”

韦晴空不知道是谁，便问：“找我有何事？”

那人：“这是我家主人赏你的。今日之后，就此翻篇，不必多念。”说完，递上一个箱子。

韦晴空接过手，发现很有份量，于是便打开。但刚刚开启一个缝，便赶紧关上——里边装满了白银。于是，便问：“你家主人是……”

那人：“我家主人是狐丞相。”说完，便转身离去。

韦晴空抱着一箱银子，满脑子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这时一人说道：“Oi，这么巧！”

韦晴空一看，是策马正要进皇宫的宣八朗。

宣八朗停下马，说：“你也到京城来了啊，给了你什么官职？”

韦晴空：“这个……还没有，说是安排在骥诚军编制，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宣八朗：“明白，不会那么快给你编制的。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等。今晚有空么？”

韦晴空：“怎么？我现在可是闲得很。”

宣八朗：“黄照夫退役的申请批下来了，他准备要离开此处回老家越州。今晚说聚一下，也庆祝一下。我们到老地方烧烤，你要一起来么？”

韦晴空：“你邀请我？别忘了，我们之前可是打了两场生死大战呢。”

宣八朗：“那时是各自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现在不同了，而且，是私下的，又不是为公办事。再说，不打不相识，怎么样，来不来？”

韦晴空：“你那么豁达，我又岂能让你失望？去哪里？我也买点食材和好酒。”

宣八朗：“都准备好了，而且是最极品的食材，不用你去准备。今晚亥时，鬼门，我等你，带你去个世上最高级的地方。”

韦晴空：“鬼门？”

宣八朗：“东门啦。”

韦晴空：“好，不见不散。”

宣八朗：“不见不散。”说完，便策马进了皇宫。

韦晴空到了一家银庄，把银子存了。加上之前领的银子，这下房贷也差不多了够了。兑换成银票后，大街上转了转，采购了不少东西。逛累了，便返回家里。

到家时，祝澄德已经在院里等着了。

韦晴空看到他，便问：“请我吃饭么？”

祝澄德：“我担心你对祭颜进丞相府一事尚耿耿于怀，特来解释一下。”

韦晴空：“不用解释，我明白。”

祝澄德：“请你相信我，待将来大义成之日，你和祭颜，都会迎来好生活的，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韦晴空：“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依然会去完成任务，但不为了你，也不为了义军或是其他人，只为不负铁将军的在天之灵。”

祝澄德：“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今日你做得好，看来，狐天极那老贼，似乎对你有了一些信任。你如此孤注一掷，确实不是卧底所为，总算是骗过了狐天极那只老狐狸。”

韦晴空：“可你就安心把祭颜一人丢丞相府？世人皆知狐天极那老贼迷恋女色，你这是毁了……”

祝澄德：“成大义之事，必是有所牺牲，这点你最清楚。而且，丞相府里我也安排了内应，会照顾祭颜的。”

韦晴空：“哼哼，照顾？”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祝澄德：“那人叫司徒杰，是我安排在丞相府的内应。但这些年他一直没办法接近狐天极，所以，我只能另外安排祭颜埋伏在狐天极身边。如果你有机会进丞相府，知道有个内应，也好办事。”

韦晴空：“知道了。”

祝澄德：“以后一旦有什么消息，到我的商行来，有人会接应你，你自然知道怎么操作。这王朝能不能被推翻，或早一日扳倒狐天极，便早一日救祭颜出来。”

韦晴空：“行了，少扯这些话了，不用你教我做事。”

祝澄德：“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没聊几句，祝澄德便离开了。

韦晴空一人坐在紫藤树下的亭子里，满眼还是陆祭颜煮茶泡茶的画面。当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才想起喝的是孤独的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