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非常大，除了一片片的种植园和养殖园，还有饭店和酒店。酒店是分散式的小别墅类型，远看就像农村里自然散落的住户一样，家家户户门前都有溪水流过，很是惬意。

余晋阳沿着水流向另一边走去，高高低低有非常乡野趣味的小路一直向树林延申，说是树林其实范围并不大，很快就穿越过去，透过影影绰绰的枝叶间，可以看到另一侧的几处网球场，有几对穿着训练服的年轻人正在挥洒汗水对打。

余晋阳站着看了一会儿，感觉有些不舒服，正要离开，一颗网球偏就打飞朝她飞过来，她本能的尖叫着蹲下，其实没被砸到，倒是她的反应吓坏了击球的人，她和队友都跑过来询问。

“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哎，球呢？”余晋阳有点不好意思，看着两个满头是汗的年轻人问，“你们是专门来这里训练的吗？”

男孩子见她没事就走到一旁去捡球，女孩子抹了一下额头回答道，“我们两家一起来旁边的农场玩的，我俩不想搞那些摘水果抓螃蟹什么的，一次就玩腻了，发现这里有球场后来索性就过来打球，打到吃饭时间再回去吃走地鸡。”

余晋阳听到走地鸡就笑，“这里的走地鸡是不是很有名啊，我也是和家人来的，不过我是第一次来，没想到菜园那么臭，就溜出来了。”

那女孩听了余晋阳的话俏皮地笑起来，鼻子皱起来很是可爱，“那我猜你父母是做生意的，来这里没几个人是为了真正吃鸡的，都是来social啦！”

余晋阳也笑，这时那个男孩子拿着一颗球走过来，她也的确想离开这里，“那你们继续吧，不打扰你们。”

“要不要一起？还有一个球拍，我们二对一，有别人在，他就不好意思得不得一直说我。”女孩子得意的看着旁边的男孩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那男孩子有些懊恼的瞟了余晋阳一眼，然后低头对着女孩子小声辩解，“还不是你打了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只是指导你。”

余晋阳不想打扰他们，随口胡诌脱身，“我不会打网球，而且我也跑开太久了，要回去了。Have a nice day！”

年轻人又回球场继续，余晋阳转身走出树林，又向前方继续走，好像探险一样，也颇有趣味。

走了挺久之后，是一个九洞高尔夫球场的入口，站在门口看了看指示牌上的字，会员预约制。这时候，她才从镜面指示牌上发现，自己的脖子上起满了红色风饼，拉起衬衫袖子，果然，手臂上也是一枚枚硬币大小的红疹。她低头无奈的撇一撇嘴，只好返回，但愿在吃饭之前消下去吧。

唉，这么多年还没好，起初她连电视上的温网比赛都不敢看，很久没接触网球了，没想到身体记忆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刻。

不要想，什么都别想，千万不要回忆，那些早已经过去了，余晋阳，你做得到！

她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加快脚步往回走，高尔夫球场外围比较空旷，没什么人，她若是此时发病，也是麻烦事，最重要不能惊动长辈们。

余清明摘了半天黄瓜卷心菜南瓜，还不见人回来，明知她是找借口逃开，还是不放心，穿梭于一个一个园子找她不到，远远看见余中新旁边也没有她的人影，这才往咖啡厅去找，还是没有。等他找到网球场的时候，终于有人说见过，他才松了半口气往高尔夫球场跑去。

余清明终于在小溪边找到人，那人脱了鞋袜踩在溪水中弯腰戏水。

远远的，就听有人含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十月份了你还下水！手机也不拿到处乱跑！是谁说摘菜呢，结果一个人躲在这里玩水！”

那人不理他，不停的把溪水往小腿上手臂上撩。

等人急匆匆跑到跟前，才看见露出的肌肤上依然明显的一大片红疹。“这是怎么了？碰到什么东西过敏了？”余清明鞋也顾不上脱“哗啦”一下跳入水中。

“不知道什么，我想凉水凉一凉可能会消下去。”余晋阳侧脸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撩水。

“快上来，现在这个水太凉了，你要肚子疼了。”余清明拦腰将人抱出溪水，两步迈上去，找了块太阳晒得暖烘烘的空地把人放下，又把两只湿漉漉的脚踩在自己胸前，扯袖子仔仔细细擦腿脚上的水。

“没事，晒晒就干了，把你衣服都弄湿了。”说着余晋阳就要缩回脚，被人一把握住脚踝。

“痒吗？你这是沾上什么野草野花的花粉了，这里服务中心有医务室，我带你去吃点过敏药。”余清明捏捏她的脚趾，冰凉，便握住，“待会儿煮点姜茶喝一杯，你看你这脚冰的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猪蹄似的。”

“你才猪蹄，我的脚长得很好看的！”余晋阳用力蹬他，这下总算感受到胸肌的力量了。

“是是是，你最好看，好看到脚趾！”余清明又把鞋袜拿过来，一边给她穿一边忍不住吐槽，“指甲油都褪掉一半了也不清理，真好看啊！”

“哼，反正不穿凉鞋了，没人看到嘛！”余晋阳索性躺在地上，把两条手臂伸展，充分接受阳光的照耀。

“我不是人？”余清明把人捞起，“痒不痒？”

“不痒，最开始的时候痒的不得了，我都控制不住抓破，现在早就练成了。”余晋阳随口回答。

“什么时候？你在国外的时候？我记得小时候你从来都不过敏的。”余清明追问，“难道是现在国内引入外国植被了。”

“哦，是在美国的时候，不过没事，真的很久没这种情况了。”余晋阳仰起脖子问，“我脖子上还严重吗？”

“还挺明显的，走吧，去吃药。”余清明揽过她，“吃完药休息休息，你想玩儿什么？”

余晋阳眨眨眼，“你有那个高尔夫的会员吗？”

“有啊，我和你比赛。”余清明踩着一双走一步就会发出咯吱声响的鞋，有点狼狈，可是人依然是帅气的。

余晋阳不禁抱住他的腰撒娇，“哥，我要嫁不出去了！”

“干嘛？”余清明对某些字眼是非常敏感的，又不知道她是不是又乱讲什么无厘头的话。

“我肯定会忍不住比较啊！是个人就禁不住对比，你拉高了我找老公的标准。”余晋阳没心没肺的仰脸笑，“我的朋友们都吐槽我单身狗呢，所以我下决心，说不定哪天也找个男人谈谈恋爱？”

“谈恋爱就谈恋爱，别一上来就老公老公的。”余清明的语气瞬间变得不好。

余晋阳叹气，“对啊，反正即便谈恋爱我也是不会结婚的，我结不了婚的。网上不是有句话么，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哈哈，看来我最多成为一个女流氓。”

“神经病！”余清明把手掌放在她头顶用力往下压，“脑子里是不是也进水了，给你压出来。”

“哎呀，都把我压矮了！”从小就在乎身高的人气死，报复性跳了跳。

“你还想长高啊！”余清明骂她痴心妄想，却也拎起她，好像帮忙她长个似的。“你小时候我就应该多拎一拎你，搞不好还能长高两三厘米。”

“都怪你，小时候就知道和纪委一天到晚瞎玩，害我长不高！”余晋阳把怨念全数丢出去，也不管有没有道理。

“谁让你非要上外国语，你要是和我们一起上文晖，我和纪委每天带你运动，你还能长不到一米七！”一提起这个余清明就一肚子气，“我后悔死了，当初就不该向爸妈求情，就因为要留学就去考外国语，多幼稚啊，难道其它中学就不学英语了？真是太年轻被你骗！”

余晋阳不吱声了，她知道当初是余清明不忍心见她哭，才去求情的，而且他说得对，英语这个工具在哪都能学，的确是当初年纪小想得少。最最提不得的一点，是她被拐走那件事，全家人都有心理阴影，都认为当初让两个孩子一起读文晖就不会出事。

“知道自己理亏了？”见她不顶嘴，余清明又好言好语，“头发怎么又散了？”

他一提余晋阳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发带不见了。“欸？”

“还欸？”余清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沾了点土的发带，丝绒材质看着很明显脏了。“我在路上捡的，怎么，不是特意给我留的信号啊？”

“啊呀！”余晋阳一把抢过来，“你就不能让我一次吗？每句话都怼我。”

“怎么，不行啊？我就喜欢看你着急看你生气看你没辙，哎，你一干瞪眼我就开心，不行吗？”余清明把她的一头又密又卷的长发往后拢了拢，“哎，说不定是你的头发压了你的身高。”

“什么啊？真的会吗？”听听这个语气递进，“哎呀，我要去剪短发了！你看徐薇的发型怎么样？我也搞一个适合吗？”

“我好好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从来都不听，我胡说八道，你就当真？”余清明把她的头发拢在自己手里，“多漂亮的头发，别瞎折腾，妈回来要说你。”

“妈妈才不会说我，我什么样子妈妈都觉得漂亮！”余晋阳反驳道，“倒是难得能从你嘴里听到夸我的话啊！怎么这么好啊？”

“难道我从来没有夸过你？那一定是怕你骄傲。”余清明点点她的鼻尖，“脖子好像消掉一些了，晚上还能吃鱼吗？”

余晋阳忽然大笑几声，“我能吃走地鸡，我要吃走地鸡！”

“走地鸡就走地鸡呗，这么好笑？”余清明就这么捞着她的一堆头发，远远看上去非常诡异的画面。

两人有说有笑走到服务中心，吃了两粒过敏药。工作人员见余清明湿哒哒的，忙问出了什么事。余晋阳抢答落水，然后被大美女救了。这样人家自然知道没什么问题，也放心，依旧很贴心的拿出一次性拖鞋给他们换。

两人到大厅一侧的水吧点了水果茶，过了一会儿余大姑打来电话问他们在哪，再后来大家索性都聚在一起喝茶聊天，余清明悄悄对余晋阳说，下次单独来打高尔夫，给她买身装备，这下她可满意了，下午的一点点不快也早已随着红斑一起荡然无存。

晚上是真正的有机农家菜，大家都赞不绝口，尤其是几位长辈，总是要很夸张的讲几句，给足了农场主人面子。

“哎呦，这个芋艿多嫩，白生生的，一点青色都没有，沾一点白糖甜丝丝软绵绵的像吃了一口雪似的。”

“鱼汤熬得奶白奶白的，一点料都没有加哦，看看这个鱼肉，也是白白嫩嫩的，肉质却不软烂，说明在水里有一定的活动空间，比纯粹养殖的好太多了。”

“豆腐也好，咕嘟嘟的......”

余清明的思绪已经飘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每一道菜都有下午抵在自己胸前的那双脚。白嫩嫩的，皮肤细致几乎看不到纹理，褪了一半的宝蓝色指甲油衬得一个个脚趾头圆润可爱像是镶了一颗颗宝石。脚是冰冰凉凉的，白白嫩嫩的，细致光滑的，比芋艿绵软，比豆腐滑嫩，比鱼肉细腻，又像是上好的羊脂玉，蹬在他胸上......

“这走地鸡的肉质就是扎实啊......”

“哈哈哈哈，走地鸡”余晋阳的笑穴被点，手搭在身侧的人手臂。

梦中云游的人恍然间看到一只素白的手在眼前，脑子空白的只是下意识地捡起来放在自己掌心，就那么直愣愣的好像欣赏艺术品一般盯着。

有人愣了一下，然后调皮的把手缩成鸡爪样，“走地鸡，凤爪哈哈！”

梦醒了，凤爪被无情打落，像是泄愤般，有人拿了猪脚狠狠啃下去。

依旧免不了寒暄应酬，晚上换成余大姑开车带陈阿姨、晓芸和余员外，余晋阳开车带余中新和余清明。

两人喝了黄酒，后劲较足，在门口又和主人家说了半天话，夜风一吹，上车没多久就睡过去。

余晋阳第一次开五六百万的豪车，后座又两个余总，开的那是一个小心翼翼。想象中开着豪车夜游的豪迈姿态也没了，甩尾飘移的轻狂得瑟也没了，只留下轻缓的电台音乐陪着她保持在车速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