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明拿了罐可乐扔给纪维嘉，自己一仰脖子喝了半罐，“老余真不讲信用啊，打赌输了还不服。”

纪维嘉笑着把可乐放一边，“我要是余总，也不认啊，你那是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说的清清楚楚，阳阳从厨房出来，又不是烧好菜端出来。”余清明想起当日也笑，“他当时同意了，要么当下就反悔我也就认了，偏偏开会的时候跳起来骂我啊！”

纪维嘉忍不住笑，“能让余总暴跳如雷的也就小余总你了！笑归笑，我是支持你的你是知道的，但是我的工作岗位是直属你老爸的你也是知道的，别让兄弟两头为难啊，余总对我的好我是绝对不会背叛的。”

余清明把剩下的可乐喝完，然后把空罐丢过去，“老头子对你是真信任啊，你是认老头子不认我啊！越南的事情是咱俩一点一点抠出来的，现在你一句话背刺我，我都不信！说吧，纪委，有什么计划？”

纪维嘉摘下眼镜，轻轻揉捏鼻梁，“我给你带的滇红呢？不喝可乐！”

“摆架子了，行！”余清明翻找了半天，“下次别光带茶啊，茶具来一套！”

勉强翻出一瓶冰红茶扔过去，“凑合吧，年纪轻轻就喜欢喝茶了，每当纪委真是可惜了！”

“别忘我伤口撒盐啊！”纪维嘉戴上眼镜，认真地说，“你们家老头子为什么一直反对难道你心里没数？这么多年只做本地项目，地头蛇是真的，深耕寕城是真的，风险小收益大是真的，不想重蹈覆辙也是真的。你不也说了么，如果不是当年你家破产，阳阳未必那么容易就让她亲妈带走！余总啊，不想再失去谁了。”

余清明拿过纪维嘉不喝的可乐又一顿猛灌，“纪委，这件事情估计老头子一辈子都无法释怀。对了，之前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还没，不过已经联系上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有结果。幸亏李太比较单纯，她也没追问。”纪维嘉打电话叫了个外卖，“你这里真是什么吃的都没有！还要客人自己买。”吐槽完又问道，“你真觉得阳阳有什么事瞒着你们？我每次见她，都是很高兴的样子，总让我想起咱们小时候在一起的日子。明明，其实有些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为什么一定要揪着不放呢？”

“我当然希望她在国外过得好，我查不是想印证我的怀疑，而是，纪委，我心里一直不踏实。”余清明一只手压在额头，遮住双眼，“我只是想......”

“你不想错过你们分开的这些年，你想像小时候一样了解她的全部。”纪维嘉替他说完。“明明，说真的，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你都不像她哥哥！”

余清明脸向外侧偏了偏，“说什么？”

“像爹！真的，从小你就管阳阳管的特多。”纪维嘉勉强喝了一口冰红茶，“明明，你好歹也是小余总，能不能不要总喝这些饮料？”

“切！你高级，纪委！”余清明从身后抽出靠枕丢过去。“越南的事情，你小子别想跑单！”

“有数！你小子一过完年就去那边泡了二十天，兄弟不会让你白飞的。”纪维嘉把靠枕回丢过去，“怎么样，阳阳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最近也没时间给她打电话，她居然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真没良心！”余清明忿忿不平看向发小，“纪委，我有时候细细想，就觉得这家伙长得太有欺骗性了。你还记得小学时候么，郭菲菲指责阳阳没有自我，整天跟在咱俩屁股后面跑，还说我管她管得紧，十来岁的小屁孩就煽动她要做独立女性什么的。结果呢，人家报考中学的时候悄咪咪的就要选择外国语，我们全家包括你我还记得也劝她报文晖，人家哭了一晚上，愣是把我妈哭动摇给她报名表签了字。小时候喜欢房子，现在就当了建筑师。让她回来向阳上班，偏不，就要自己找工作。偏偏谁还奈何不了她！”

纪维嘉笑，“阳阳啊，主意正，心里想什么就一定要做到。也是我们太自负了，总拿自己的思维考虑人家。说起这个也挺有意思，郭菲菲从小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人家就去学法律了，这几个女生都是心里有主意的主，不像你我，最后都给你爹打工了！”

余清明对于这点早已释怀，“嗐，赶上房地产这一波赚点钱也不是遗憾的事，我啊，自从当初我爸破产我就明白了，学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家人圆满重要，我和我爸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赚钱是为了不再受制于人。是，那个时候我多喜欢数学，别人竞赛是痛苦，我是享受，小时候以为长大能成为一个科学家，多平凡又不切实际的梦想，也的确和大部分许愿的小孩一样早早换了理想。其实上大学那会儿我就想通了，以前享受的也许不单纯是数学本身，而是那种钻研用尽全力拼搏的感受，这还不容易吗，这年头干什么不难，不都得拼么！”

“所以还是你更早就想通了！但是咱俩吧，其实情况又有所不同。科学家，太难了，可是体制内，对我来说是唾手可得的目标。所以也导致我耿耿于怀很多年，有时候倒是我妈开解我，说要是现在体制内当个小公务员，怎么可能买那么大的房子呢，还是房地产甲方好，钱多啊！”纪维嘉笑着拍余清明两下，“要不我感激余总呢，现在也就是钱多这一点还能稍微安慰安慰家人。”

“阳阳有句话说的是对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纪委，曾经我们的理想很美好，可是现在我们的事业也不错，未来说不定还会做其它更有挑战性的事情。我们都向前看吧！”余晋阳站起身，“别丧了！走，去练会儿！”

“我刚来的时候不是在你划船机上划了半小时吗？明明，不是我说你，肌肉这个东西讲究恰到好处，太壮了也不好看，不信你找个女生问问，下次阳阳回家你问问她啊！”纪维嘉吐槽，“人家地下室都弄个影视厅，红酒吧，享受享受多美，就你，摆一层的撸铁器械，你是把大学时打工的健身房搬过来是吧，是不是补偿心理啊？”

“补偿个屁，老子好歹一百万奖学金进账，别总觉得谁都欠着什么似的，搞什么心理学一套，没那回事。”余清明推搡他，“你就是懒，以前还总是约球，现在撸铁怎么就不行了？”

“那去打球啊！我主要是一看见你那堆破玩意就想起小时候电视上演的健美比赛，尼玛，都变形了，真接受不了！”纪维嘉虽然嘴上一直拒绝吐槽，但是还是跟在余清明身后下了地下室。

“你小子就是嫉妒兄弟这身腱子肉！”余清明把人往一个什么器械前一推，开始上重量。

“傻叉！”纪维嘉梗着脖子骂了一句。

清明节前一晚，余晋阳赶回来，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开车去给余老爷子扫墓。余晋阳看着那一方照片，比记忆中的爷爷年轻一些，也许是自己长大了，儿时的记忆会有些错位。

下午余晋阳提出她想去看看爸爸，生父余中华。余中新让余清明送她，“这么多年没去祭拜，是该回去看看。现在出发，恐怕晚上回来要很晚了，雨这么大，不安全，要么明天一早去，下午回来。”

余晋阳想了想，“那我明天去，然后直接回上海了，哥哥就不要跑一趟了，在家陪陪爸爸，你们两个不是吵架了吗，也该和好了吧！”

卢利莉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声说，“明明爷爷别怪我笑，您孙女太能说了。”

父子两人大眼瞪大眼，然后尴尬的别看脸，哪里想到有这么个人就这么毫不修饰大剌剌的明讲！

余晋阳一手挎一个，“你们能不能别让我操心啊！我在上海也很忙的，老项目要盯着，新项目还要加班帮人出图，爸爸的身体好不容易被妈妈调理好，眼看着就要恢复英俊了，干什么要吵架嘛！吵就吵了，都过去多少天了，为什么还不和好？又不是谈恋爱，矫情什么啊！”

余中新蔫巴巴的看着女儿，“当众和我吵架的人是他，有家不回的也是他，不肯低头的还是他，怎么我就矫情了？”

“爸爸，虽然我没有去过向阳，但是我能想象，您说余总和小余总有什么差别呢？你当众驳斥哥哥，你让小余总怎么在集团立威呢？其他人私底下会怎么议论啊？以后小余总推的项目，如果有心人搞事情，进度都不好控呢。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嘛？”余晋阳乱说一通，其实她不大清楚向阳内部的人事情况，可是管他的，她就仗着又是女儿又是妹妹的身份瞎扯。

“哥哥，你别偷笑，知道你有想法你能干，就不能提前跟爸爸通个气吗？也不至于在一大堆人面前闹意见了！爸爸再怎么样也是余总，是老江湖，向阳做到现在难道不是爸爸摸着石头一点点做大做强的吗？”余晋阳各打五十大板，“你不回家算什么，显摆你房子多啊？放狗咬你。”

卢利莉笑着捧哏，“还是阳阳看得清楚也说得清楚！回家，吃青团。”

当晚父子二人在书房谈了很久，余晋阳陪着妈妈聊天，又收拾自己的书房，也忙了整晚。

第二天一早她背了书包下楼，就看见余清明在餐厅吃早餐。“哥你这么早，我都没听到你声音。”

余清明抬眼看了她一眼，“我会轻功。”

“切”

两人吃的都挺快，余晋阳问，“我都说过不用你送我嘛，回上海很方便的，你就在家和爸爸聊你们的工作计划嘛。”

“就送你去车站，叭叭叭的，专心吃饭吧！”余清明擦擦嘴起身，“车上等你。”

余晋阳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回头被小阿姨撞到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晓芸，我出发了，家里拜托你啦！”余晋阳跟晓芸打招呼，站起来左看右看找不到包，晓芸指指门外，哦，余清明帮她拎走了。

车子开过车站，余晋阳连叫了几声“哎哎哎，开过了！”

余清明故意踩油门，“傻子，我起个大早就把你送到车站？那还不如给你叫个车。”

“谢了哥！”余晋阳笑嘻嘻，“请你吃中饭。”

“是，我就是为你这顿饭。”余清明顺着她的话闲扯，“书房合格吗？还需不需要其他东西？”

“合格，可以说是良好。”

“哦，良好，那请问余大建筑师，距离优秀还差什么呢？”

本来余晋阳就是随口瞎答，没想到这人还较真了，明明就是逗她呢。“当然是应季鲜花啦！这一次嘛，看在你送我的份上就原谅你，下次我回来如果还看不到鲜花，那我就要扣你绩效喽！”

余清明冷笑一声，“扣绩效，你真行。”

到达公墓，余晋阳有点记不清具体位置，包里放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稚嫩的字迹，正拿着纸条要找个工作人员询问，被余清明拉了一把，“我知道，前两年跟爸来过。”

两人走了好久，余清明把花束放在墓碑前举了一个躬，然后对余晋阳说，“你十几年没来看过叔叔了，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吧。我去前面那个亭子等你，不急，慢慢来，不要流太多眼泪。”

余晋阳目送他走远，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大堆吃的喝的，并排摆在花束旁边。“爸爸，我来看你了，不知为什么，每次一来这个地方我都会迷路，年年都要问人才行，可能是一到这里就让我想到你走的时候吧，我还那么小，五六岁，懵懂无知，一夕之间就变成孤儿，迷路了，是爸爸妈妈找回了我，让我重新走上人生正轨。”

“爸爸，前些天做梦，梦到你说上次的英国黄油饼干好吃，我这次带了好几个口味，你尝尝。”余晋阳拆开一盒饼干，“月底我就要回来了，流浪了这么多年，终于又回到家了，真好。爸，你不会怪我吧，我和周晓老死不相往来也许才是我们父女和她的缘分。在美国那四年就当是我试过了，我忍受她的打骂折磨就是我对她生我一场的报答吧！她这个人活得也挺拧巴，当初明明不爱你却和你结婚生子，后来明明不爱我，又把我接到身边，我却连个替代品都不合格，惹得她大失所望，又对我喜欢不起来，闹到最后两败俱伤。说起来好笑，我失眠暴瘦的时候即便是余国泰也出于关心问我发生什么事，可是她却指责我吸、毒，要不是我帮忙遛狗的邻居发现我不对劲带我去医院，可能我早就死在美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