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行酒醒了是在第二天的清晨，曾舜毅臭着脸坐在他床边。

霍景行掀开眼睛瞥了眼曾舜毅，喉咙如刀割一样，嗓子咕哝一句，好似沙砾。

“我把你睡了？”

曾舜毅没好气踢了一下他床板，抱着胳膊跟个怨妇一样。

“你昨天又耍酒疯了，你还记得吗？”

霍景行慵懒一笑下了床，随手捞了一瓶水喝了下去。

“我又睡了谁？”

“野种。”

“噗……”

还没有咽下去的水从口腔喷溅而出，霍景行被曾舜毅的话硬控了三秒。

他……

大逆不道乱伦了？

后脊梁骨发凉一股凉气直冲脑袋，无力感袭来连带腿打颤发软。

“我……那个……她了？”

曾舜毅少爷浓眉大眼挤成一团了，“什么和什么呀？”

“你丫…把人按在泳池里，你差点杀了她。”

“昨天人被救上来，小脸扑扑发白，一个劲的跪在地上说我错了…我错了。”

“看的…真让人心疼。”

霍景行顿了一下喝水动作，曾舜毅起身走到他身边，单手插兜脸上写满不屑睨着他，嘴上却是真心劝解。

“霍景行，警告你下次不要在我视线范围外把自己喝醉。”

“每次醉了不是睡人就是打人，酒品这么差，喝酒了就跟个疯子一样。”

“偏执的疯子。”

霍景行眼尾凉凉一抬，眼神里含着警告：

“把嘴缝上。”

曾舜毅满腔的火气都憋了回去，隔空将指着他鼻子的手放下：

“不让我说……我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霍景行眼神冷了下来：“她人呢？”

曾舜毅臭着脸嘟囔道：“昨晚被你哥带回北城了，看你哥样子气个不轻。”

“你这次不止是关两天禁闭就能完事。”

……

霍家西郊庄园灯火通明。

“睡了吗？”

陈虹小心翼翼询问上楼送姜茶的刘婶，刘婶面色难堪摇了摇头。

“方二公子陪在床边，人是闭着眼睛躺着的，嘴里一直不停叫，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我凑近送姜茶，瞅了瞅蒙在被子的小脸，那小脸还是扑扑白，应该是被吓到了，我看方二公子不停给她揉后背。”

“她伸出的手一直在发抖。”

陈虹一脸恨铁不成钢样子拍大腿，霍思雨揉了揉她的胳膊。

“妈，别着急。”

陈虹轻咬下唇，“你弟弟把人家的闺女打成这样，我怎么能不急？”

“霍景行小王八蛋，在外混惯了跑家里犯浑，看我我不宰了他。”

霍思雨不断安抚宽慰陈虹，“妈，别把自己气坏了。”

“我会看好弟弟和妹妹。”

陈虹一听皱起秀眉推开霍思雨。

“霍思雨，那个孩子即使跟我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你爸的亲闺女。”

“她妈妈走的那么早，同样的都是女人都跟了你爹薄情寡义这个男人，都吃了不少罪。”

“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孤苦无仃。”

“你不能在偏袒你弟弟，明天等他醒酒给我往死里打。”

霍家庄园二楼简欢的房间。

窗外漆黑夜色里纷飞的大雪，屋内一片寂静温软，英式床头暗色系围帐下，一盏暗黄色系灯盏发着亮光。

简欢发了烧。

吃了方亦初带来的药在床上昏睡不醒，浑身哪哪都疼，迷迷蒙蒙地听见方亦初跟陈虹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

“睡了吗？”

“睡下了，不太踏实。”

直到感觉到被人抱到怀里，熟悉的温度和气息，那种难受劲好像真的就舒服了一些。

她晕晕乎乎地紧紧抱住男人，脑袋钻入他的怀中，那温暖宽厚的胸膛，男人身上的肌肉坚硬而紧实，如此真实的触感使简欢有了安全感，困意也一点点地涌现袭来。

“简欢…”

方亦初总有穿破黑暗抚慰人心的舒缓感觉，她脑子都还是懵的，喉咙里带一点细细软软的鼻音：

“在让我抱一会儿。”

感觉后背覆上大手，手心绵软发烫，这种久违的安全感让她湿了眼眶。

“在哭？”

简欢声音微微啜泣，忙吸了一下鼻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没有。”

他听着简欢有温软鼻音的嗓音，心里就像一条小虫子在爬。

“又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了吗？”

简欢搂紧了环在方亦初腰间的手指甲扣进了自己的肉里。

“我以为我会记不得，可是被按在水里我还是会记得。”

“他们……扒光我的衣服，用水泼我的样子，我很害怕。”

方亦初揉了揉瘦薄的背，“不怕……都过去了。”

“没有谁在伤害了你了。”

哄了很久才把简欢哄睡，大概是烧的糊涂，即使睡熟嘴里不停重复呢喃那几个字。

“不要打我。”

……

方亦初第一次见到简欢并不是在她出少管所的大街上，而是被重新送回福利院的那个夏天。

因为重新被送回福利院，她变得很容易受惊，不愿意开口说话，很快就变成福利院那些不良孩子欺负的对象。

欺负她没有任何后果，因为她不会去找任何人告状。

方亦初在医院实习做规培生，医院和红十字会办了一场公益活动，方亦初被安排来到简欢所在的儿童福利院做义工。

福利院的老院长介绍院子情况：“别看福利院里都是身世坎坷的孤儿，霸凌这种事依然不少。”

话音刚落下，就见到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围着单瘦的简欢泼着脏水，而女孩衣服被这几男孩子扯破。

几人叫嚣道：“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种。”

“真丢人啊，被重新送回来。”

“跟个闷葫芦一样就该被人抛弃，没人会要你的。”

方亦初呵斥走几个男孩，走近她才发现她异常安静，她甚至连哭都没发出什么声音，一颗颗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简欢对于自己重新被送回儿童福利院很是自责，自责自己没有当好表姨的女儿，自责没有讨表姨夫欢心。

自责自己被苏白英扯着头发骂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多忍耐一下。

那几个月里她没有笑过，就一个人安静坐在角落发呆。

那次对她的伤害很大。

那里所有的孩子都盼望着能被收养，在她们心里，来领养孩子的好心人就像救世主一样。

那时候简欢也以为，自己要被拯救了。

直到被重新送回儿童福利院。

她认为自己是不值得被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