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冬寒卷过了长街，满城梅花渐渐的露出了花苞，了凡再也没有收到过天心的信息。

了凡几次偷偷的想溜出泾城去寻回天心，却每次都在城门处被无尘抓住，怎得，这城门是有探查天眼嘛。

“在等等，就快要来信了。”无尘看着远处的峰峦。

“师兄，天心和花和尚真的没事吗？”

“师兄，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啊？”

“师兄，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啪唧...”

一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后脑勺，远处轻飘飘的传来了一句

“聒噪。”

“师兄，你这打完人就走，也太不礼貌了吧，你还没告诉我呢？”

冬至，寒风侵袭人心，被围困的城池也显得寂寥，随着寒风而来的消息也一样让人心寒。

“师兄，吃饺子喽。”

被罚了太多次，了凡再也不敢用脚踹门了，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用屁股把门撞开。

无尘下座，一个宦官模样，嘴脸尖酸刻薄，语气鄙夷：

“呵，将军倒是清闲，还有兴致过冬至。”

了凡看了一眼无尘，发现无尘并未言语。心想师兄没有反对我，那我打一顿应该也没事。

先试探一下

“哪里来的尖嘴猴腮的东西，老祖宗都不要了。”

“你大胆，竟敢侮辱本来使。”

无尘还是没有动静，了凡一屁股坐在了宦官对面，翘起腿，一副肆意少年气派。

“来使？我管你什么使，出去待着吧，别在这里污染空气。”

手下结印，一把把宦官甩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了起来，再也不管他。

“师兄，发生了什么？”了凡转过桌子，轻推了一下无尘。

无尘弹了一下衣袖，一脸嫌弃。

“我们可以去见无忧和天心了。”时机到了，是时候该走出迷雾了。

“帝都密信，开城门，议和。”无尘随意的把圣旨往桌子上一扔，里面的内容尽显无疑。

这封密信的到来，意味着一年来的坚守毫无意义，不过也好，割地赔款后，百姓至少不会在受流离之苦。

元月一日，一年开始，泾城城门大开，清漓国主携贵妃张扬入城，一路鲜花铺路，城民俯首，整个泾城，乃至凤栖国以屈辱的姿态不得不迎接这次的和谈。

“无忧，好久不见。”

桌子两端，两国使者正襟危坐，等待着宣判的开始，房间内不伦不类的放着一张贵妃榻，明月斜靠在无忧的身边，明媚且妖异。

“大胆，你怎敢直接唤我主名讳。”

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娇笑掩面。

“上次这么喊我主的姑娘......”

“她怎么了。”了凡按捺不住，不顾无尘的拉扯，直接站了起来。

“诺，不是在这里吗。”

隐在暗处，天心木讷的站立，眼神空洞，像是一个躯壳一样，毫无生机。

了凡瞪大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愤怒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要不是无尘一直控着他，要不是这一国的百姓羁绊，他一定会立刻冲上去。

“傀儡术。你疯了吗，她是天心啊！”

屋内气氛诡谲，无人敢言。

屋外两国兵将列队，亦是风起云涌。

“无忧，明月已经死了。你看清楚她。”

“你是清醒的吧，不然为何用那么浅薄的傀儡术。何不摄了天心的心魂呢？”

无尘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愤怒，也听不出喜悲，就只是那么一字一顿的往外吐，如梵音一般，字字句句环绕在无忧身边。

坐在贵妃榻上的男人缓缓抬起头：

“师兄，你既已勘破迷障，就带着师弟师妹们回去吧。”

“渭城百姓的死亡是我一手造成，我会留在这里赎罪，明月也在，足矣。”

“国主...”

“嘘...”

无忧轻轻拍拍明月的后背，安抚意味十足

“我都知道，不怕，我会陪着你的。”

一束佛光，穿过重重黑暗，打到明月身上。

明月瑟缩在无忧身边，像个受惊的小鹿一样，低着头寻求庇护，黑暗佛光同时交织在明月身上。

丝丝缕缕的黑线蜿蜒扭曲的爬上颈项，蔓延到光洁的下巴。

明月推开无忧，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垂下眼眸，轻颤着纤长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浮起的情绪。低低浅浅的笑声从嘴角溢出。

“那就，都留下吧。”

惨白的面容。冷艳的红唇，悲悯的神情，昏暗交错的光线把明月围困在中间，是善与恶的争锋，亦是众人生死的关键

“明月。”

无忧一只手打出佛印，另外一只手疯狂的拍打结界，试图把明月救出来。平时那个月明风清的无忧佛者再不复存在，眼前只有一个即将失去爱人的疯子罢了。

无尘不忍看他这个样子，两人联手压制魔气蔓延，明月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

“无忧，别走，好吗...”

明月近乎祈求的声音，正在一下一下击溃无忧的防线。

“别再丢下我了。”

明月安静的坐在结界内，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

“放他们走，我会留下来的。”

黑白交织的结界平息了下来，无忧缓缓靠近，俯身轻轻的揽住明月的肩膀。

“不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门前一汪光圈慢慢的漾开，了凡牵着天心已经站在了入口的地方，他对无忧太失望了，不救也罢。

“无忧，祝你幸福。”一手自然下垂结下与愿印，算是对无忧的祝愿了。

“你们快进去吧，我控制不了太久，光圈马上就要消失了。”

明月紧紧的拉着无忧的手，好似这样才能确认，这个人自己是真的留下来了，又好像是告别前的宽慰。

三人全部进入光圈，无尘站在最里面，这个方向距离无忧很近。

像是看出了无尘的想法似的，无忧浅笑后退了一步，对着三人摆摆手。

光圈急剧收缩，无忧看着三个朝夕相处的伙伴，“照顾好无定门和焚寂那家伙...”话还没有说完，背后传来一股力量直接把无忧推入光圈内，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了凡的身上。

了凡被撞得趔趄了一下，连带着差点把天心拉倒，看着眼前撞过来的人，反手就是一推，推完还不屑的哼了一声。

无忧一屁股坐在地上，暗黑已经褪去，房间，城池，村民全部都不见了，只有横七竖八睡了一地的小佛子。

“无忧，再也不见了，放下吧。”

耳畔清浅的声音划过，随清风远去。

“咯咯咯咯”

清脆的婴童笑声响起。

“不是吧？不是再见了吗？怎么又来？”了凡拉了拉前襟，又把天心往怀里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