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希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一晃，自己在这个房间里住了也有一周多了。

安宁盯着电脑屏幕，不由得感叹这时间过的还真是飞快。

“明天你就过生日了。”安宁点开日历看了一眼，“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想吃点人类的东西。”

“行。”

“真的吗！没有人贡我也能吃吗？！”周可希像是被注射了兴奋剂，猛地窜了起来。

“我能让你吃到。”安宁点点头，想了想，“但是要稍微早点。”

“哦……中元节晚上好像不能在外面。”周可希突然顿了一下，“话说咱们两个也要遵从这个限制么？”

“对你我来说没那个讲究。”安宁淡淡道：

“我的意思是，太晚的话，怕那些商家关门。”

……

中元节的前一天傍晚就开始有变化了。

周可希甚至都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突然增添了一抹阴冷。

“十二点过了。”安宁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等到时针跳动的那一刻，“生日快乐，小丫头。”

“谢谢道士哥。”周可希呲牙笑着，在屋里飘来飘去，“我想要个生日礼物。”

“什么？”

“我想去外面玩一天，一整天，从现在开始！”周可希眨巴眨巴眼睛，“可以吗？”

“……”

安宁又看了看手机。

凌晨十二点，这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作息时间么？

安宁盯着手机，默不作声。

“行不行啊道士哥？”周可希有些等不及的凑近了些。

“等早上吧。”

“别啊，现在咱俩就出去吧。”

“……现在这个时间点，商家都休息了。”安宁微笑道，“你要出去干嘛去？”

“体验一下我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周可希眨巴眨巴眼睛，“你会陪我的吧？这可是积德呀道士哥。”

安宁挠了挠脖子：“那就去呗。”

他站起身，踩上拖鞋。

“好耶！”周可希欢呼一声，快速的窜出门去。

楼道里她倒是出去过一次，已经不太害怕了，所以在楼道里周可希“走”的飞快。

安宁换上最常穿的白鞋，在她身后慢慢的跟着——许久不出门的周可希颇像一条旱季久了，重临雨季的鱼。

重新踏上外面的土地显然让她兴奋不已，她在空中来回飘着，像是在天空海中游曳的鱼。

不过很快她也就回来了——凌晨十二点多，她还是不敢离安宁太远。

“建议你离我近一点。”安宁又看了一眼手机，“这个时间段，会有很多。”

周可希抬眸望去。

大楼的周围蔓延着莫名的灰色气体，迷迷蒙蒙的，甚至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影影绰绰，似乎有很多人在迷雾中走动。

有点恐怖。

周可希缩了缩脖子，躲到安宁身后。

“刚才不是挺想出来的吗？现在怕了？”

“但是……这看着真的很诡异啊。”

周可希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切记，你现在和那些小东西是同类。”安宁笑了两声，似是在借助笑声清嗓子，“这还没到七月十五呢，七月十五你若是看到阴兵借道还不吓死。”

“……真的有阴兵借道么？”

“阴兵是有的，毕竟阴界和阳界的间隔变弱，不少都会跑到阳界来，阴界也需要出手抓一些——你可以理解为警察和罪犯，看过抓犯人是什么样的么？”

“没见过。”周可希诚实的摇摇头。

“一条绳子将好几个犯人连成一条线，前面牵着。”安宁做了个牵绳子的动作，“阴兵也是这么抓那些不老实的家伙的。”

“所以……阴兵借道就是阴兵押送犯人？”

“差不多吧。”安宁笑着点点头，“当然了，如果遇到某些事情，死者众多，阴兵或者阴差也会将魂排成一条长队，只不过不会这样绑着。”

“那这么说来，阴界也是很人性化的嘛。”

安宁：……

人性化？这么多年了，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阴界吧？

“怎么了……难道不对么？”似乎是注意到安宁的表情，周可希眨眨眼，“你看，不绑着那些魂，有些魂不就有跑掉的风险么，这样给魂自由哪怕自己累一些，哎呀，真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安宁扭曲的不能再扭曲的表情。

“你真适合写小说。”安宁僵硬的笑了笑，“写灵异小说屈才了，你应该写点煽情的，就比如战争那种，你绝对适合。”

周可希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着：“过奖过奖。”

夸你呢？

安宁有些无语。

这个姑娘的脑回路总是让人惊奇，这话让东岳听到估计都能让他笑出来。

安宁拿出手机，手指滑动：“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周可希话说了一半突然觉得安宁要说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我不太想听了……”

“我把你说的话都记录下来，到时候等你投胎了给阴差好好看看。”安宁笑道，“说不定对你来说也算是功德一件。”

周可希双肩耷拉下来：“还是别以这种方式积功德比较好……话说功德这东西真的有用么。”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那个系统的。”安宁耸了耸肩，他确实对于阴界的那些个系统不太了解，“只能说，万一呢——万一有用，下辈子你成了个千金大小姐。”

“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周可希摇了摇头，微微歪头，“还得是自己的生活最好。”

“投了胎，那就是你的生活。”安宁说着，似乎是有些不解，“有钱不好么？”

周可希背过双手，喉中传出思索的哼声：“我很满意我的生活啊，也很满意我的爸爸妈妈，生活虽然艰难了点，但是按照我爹的说法——人活着总是要累的。”

“如果给你个机会，还想给他俩当女儿么？”

“想啊，为什么不想。”周可希点点头，“我的生活很好，只是…我可能走的太早了些，我想当他们两个的女儿，也得他们两个愿意才是，你说对吧？”

她对着安宁一笑。

安宁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着接着向前走。

半晌，他终于想起目的地的问题，抬起头：“你这是带着我朝哪走呢？”

“罗格镇！”周可希竖起大拇指，“年轻人精选！”

“……这就是你说你想大半夜来的地方？”

“没错！”周可希笑嘻嘻的，“活着的时候一直没时间来，也没敢来过。”

“为什么不敢来？爸妈不让？”

“嗯……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他们应该不会不让。”周可希戳了戳下巴，“我觉得这种地方消费应该都很高，我没钱，而且我感觉这种地方社会青年会…比较多，我有点害怕。”

“现在不怕了？”

“他们现在又看不到我了，我还怕个什么。”周可希骄傲的叉起腰，“我现在进去都不用付钱！”

安宁挖了挖耳朵。

他在这里就听到里面电吉他的声音了。

真是狂野的夜生活。

“不对……”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用花钱，但是我得花钱啊。”

“嗯？”周可希眨巴眨巴眼睛，“你不是有障眼法可以直接穿墙进去嘛。”

安宁抱起胳膊：“不去。”

“去嘛去嘛，就当弥补我生前的遗憾啦。”周可希在安宁身边飘来飘去，试图通过不断地念叨来催眠安宁让他心软，“去嘛去嘛，去嘛去嘛……”

“不去。”安宁依旧冷淡。

他的心冷的跟石头一样。

……

主唱高举双手，伴随着闪烁的灯光摇摆，架子鼓敲出沉闷的雷鸣。

青春滚烫，年轻人们高举双手，挥动着手中的荧光棒，不知是谁手上的戒指在灯光的晃照下烁着十字星般的光。

“好！”周可希的双手拢成个喇叭，“再来一首！”

没人能听见她的声音——就算听见了，估计也会被淹没在鼎沸人声中。

安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气泡从舌尖蔓延到舌根，苦涩透亮。

他摸了摸脖子。

那老东西还真说对了，自己还真跟那帮家伙不一样。

那帮家伙那样的性格肯定能省钱。

“道士哥！”周可希的声音在音乐的躁动中被安宁听了个分明，“别一个劲喝酒了！嗨起来！”

女孩的动作有些僵硬，带着些故作的兴奋。

她在尽力融入周围的氛围，哪怕没人能看得见她。

安宁装模作样的举起手晃了晃，又垂落下来，搁在桌板上。

他实在对于这样的场面难以燃起兴趣，要他跟着这些年轻人凑到一起摇摆实在是一种奢求。

他趁着服务生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抬起手，招呼来一提啤酒，手指弹开盖子，压实的瓶盖有些夸张的变形，弹的很高，径直落在地上。

周可希皱了皱鼻子：“道士哥，你也喝太多了，到时候喝多了我可不扶着你。”

“我喝不多。”安宁笑了笑示意她放心，“总之，你今天的游玩计划肯定不会泡汤。”

周可希却不相信：“难不成你们学这一类东西的还能防止喝醉啊？那创造这些法诀的人也太不务正业了。”

安宁不置可否，耸了耸肩继续喝啤酒。

他还能干点什么呢。

在这灯红酒绿中能觅得属于自己的一隅——在他看来已经很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