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的思绪飘回了那段日子，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

“刚开始离开张奶奶家那会儿，我们母女俩只能住在旅社里，后来又找到了比较便宜的招待所，不过钱还是像流水一样花去。”

“那段日子我心里急得不行，每天睡不好，经常头痛，总是忍不住偷偷哭。”

“好在就在钱刚好花完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份做保姆的工作。”

“我需要照顾的是一位生病的老人，她家人同意我带着孩子一起住她家里，我和女儿终于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梅花听到这里，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打心底里为三妹高兴。

尽管清楚，三妹所讲述的这段经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但她却情不自禁被带入其中，像是即将发生在眼前一样。

三妹继续讲：“这位老人的脾气很不好，她大小便不能自理，经常弄得到处都是。我得耐心地帮她清理，一遍又一遍，她很不配合，总是乱动，让我很是头疼。”

“最让人揪心的是，老人的身体长满了脓包，经常流出那种黄黄的、臭臭的脓水，味道重得连苍蝇都忍不住围着转圈圈。”

“我每天都得拿扇子在她旁边扇，她有时嫌我扇的风太大，有时又嫌太小，总是对我骂骂咧咧。”

“我每天给她换草药时她也不配合，每次换药都像是在打仗，有时候好不容易换好了，她拿毛巾全部擦掉。”

“有那么几回，我真的忍不住了，偷偷找个角落抹眼泪。”

“我有时候真想干脆带着孩子离开算了，但我知道工作不好找，我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什么手艺，要找一个能让女儿跟我一起住的地方是难上加难。所以，我还是忍了下来。”

“我告诉自己，老人也是个可怜人。于是我试着改变自己的态度，把她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

“我开始在空闲的时候给她讲故事唱儿歌，说来也奇怪，老人真的变乖了很多，慢慢的还对我多了几分温柔和依赖。”

“可惜好景不长，老人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来，她去世的那天，我哭得稀里哗啦的。”

“大姐，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哭，其实心里头挺复杂的。我的难过并不是因为一个老人的死，而是我的工作没了，我和女儿又要开始漂泊，不知道下一个家在哪里。”

“我太可耻太冷血太自私了。”

梅花安慰她：“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已经做得非常非常好了，在你照顾老人的那段日子里，你给了她无尽的温暖。”

小妹也说：“你让她在最后的时光里，感受到了被爱的温暖，估计连她的子女还做不到呢。”说着她一脸沉思，“所以我经常想，生孩子有时候还不如不生，结婚更是没必要。”

梅花一听这话立刻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想想看，如果不是她的孩子们出钱请人来照顾她，谁管她？不管怎样，孩子有时候就是那份最坚实的依靠。”

三妹也道：“养孩子其实就像种花一样。你浇了多少水，施了多少肥，用心去照料，花儿自然会开得鲜艳美丽。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孩子好，他们长大后也会同样来爱你。”

小妹听了两位姐姐的话，无奈一笑，认输地摇了摇头说：“好吧好吧，两位伟大的母亲大人，我说不过你们啦！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是我太片面了。”

梅花和三妹扑哧一笑，气氛瞬间变得温馨又轻松。

梅花这时想起了去年在车站对小妹的叮嘱，她假装生气地瞪小妹一眼：“你去年可是拍着胸脯答应我，今年要带个新男朋友回家让我们瞧瞧的，怎么？今年这棵树上一颗果子都没摘到啊？”

小妹一听，顿时苦瓜脸上线，无奈地说：“哎呀，大姐，我也想啊，可是今年缘分似乎跟我开了个玩笑，遇到的全是女人，你让我怎么变出个男朋友来嘛！”

说完，她偷偷瞄了梅花一眼，生怕大姐继续追问，连忙对三妹道：“三姐，你快接着讲你的故事！”

梅花佯装生气，轻轻地在小妹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力度刚好能传达出她的“不满”，却又不会真的让小妹感到疼痛。

她瞪了小妹一眼，那眼神里满是无奈，仿佛在说：“你这小滑头，先让你逃过一劫，但这事儿还没完呢！”

紧接着，梅花转过头，目光温柔地投向了三妹：“三妹，继续给我们讲吧。”

三妹于是继续说道：“那时候工作真的很难找，包吃包住的工作虽然不少，但老板看到我带着个孩子，都是直接拒绝。”

“我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一份在超市里当收银员的新工作。”

“那工作只包午餐，不包住，但老板人很好，看我带着孩子不容易，破例让我们住进了超市后面一个平时用来堆放旧纸箱和杂物的小仓库里。”

“虽然那里条件挺差的，一到晚上老鼠就出来溜达，纸板箱的味道也怪怪的，但对我们母女俩来说，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已经很满足了。”

“说起来，那是我干得最久的一份工作。我并不是多么喜欢那儿，而是没办法，那年头找工作太难了，想要有个住的地方更是难上加难。”

“女儿一直很乖，我忙的时候，她就乖乖地坐在我旁边的小凳子上，不哭也不闹，有时候还会帮我整理一下找零的钱。”

“顾客看到她那么懂事，还会夸她几句，那时候我心里别提多骄傲了。虽然日子苦了点，但有女儿在身边，我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梅花和小妹都安静听着，不插嘴。

“我下班的时候从不闲着，经常带女儿去捡垃圾，女儿的眼睛比我亮，总能发现一些我注意不到的好东西。”

“城里的人啊，什么东西都舍得扔。有时候，我们能从垃圾堆里捡到一些完好无损的衣服、本子，甚至还有看起来完全没问题的鞋子。”

“我有好几双鞋子都是捡来的，有的虽然穿着不是特别合脚，但质量很好，穿了好久都没有坏。”

“我们也捡拾瓶子和纸板什么的，凡是能够卖钱的我们都不放过。尽管换来的钱并不多，但积攒多了，也能变成一顿温饱的饭菜。”

梅花和小妹听到这里，眼眶不由自主地都湿润了。

她们的脑海中缓缓展开了一幅略带酸楚的画面。

画面中，有一位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人，她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在她身旁，紧跟着一个同样瘦弱的小女孩。

俩人背着大大的袋子，像是准备去探险的勇士，只不过她们的战场是那些没人愿意靠近的，臭烘烘的垃圾堆。

那里的垃圾，在她们眼里是闪闪发光的宝贝。

小女孩的眼睛亮得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她的小手紧紧拉着妈妈的手，两人一起弯腰，一起捡拾那些被人遗弃的物品，就像是在收集这个世界上的温暖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