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嫁个好婆家

陈婷抽噎着，哽咽道：“花姨，我爸说……说她们是煤炭中毒死的。就今天早上的事……她俩在里屋睡觉，门关得紧紧的，屋里头的煤炭炉烧着水……”

梅花没想到陈家还在用那种老式的煤炭炉子烧水。

这年头，谁还用那烟熏火燎的炉子啊？

陈婷接着说：“那个炉子已经好多年没动过了，灰尘都积了厚厚一层……我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把它翻出来用……可能是家里的煤气用完了，他没办法才用那个老炉子应急的……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发现煤气没了，早点叫人来换，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这不能怪你。”梅花安慰她，“事情已经这样了，怪谁也没有用。”

陈婷点头，情绪已经比刚才缓和了一些：“花姨，我这次来是想求您个事儿，希望您能去帮忙料理后事，我不大懂这些，爸爸又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好，哥哥没在，亲戚们虽然会来帮忙，但终究还是得我家这边扛大头。”

梅花爽快地答应：“好，这事我来张罗。”

送葬那天，陈婷的小姑也来了。

陈婷有四个姑姑，这是走得比较近的一个，陈家有喜事也好丧事也好，她都会到场帮忙。

一来是因为她家离陈家不远，二来是她在四位姑姑中年纪最小，今年刚到48，身体依然硬朗，走起路来风风火火。

不过，说到这位陈小姑，她是个命苦的女人。

年轻时老公在一次捕鱼归来的途中，不幸溺水身亡，留下她和三个年幼的孩子。

陈小姑独自将他们抚养成人，长期的劳累让她的颧骨渐渐高凸。

偏她又剪的短发，没有发丝的遮掩，两边的颧骨便显得格外醒目，像两座微微凸起的小山丘，引人注目。

梅花和陈小姑之前打过几次照面，这次已经是很熟了。

两人今天都是最早抵达现场的，陈小姑的眼眶微微泛红，但这红并非因为对刚刚离世的嫂子和那可怜孩子的哀悼。

更多的，是对自家哥哥的深深同情。

她边不停地叹气边对梅花诉说起来：“我哥这一辈子，真是苦命人啊……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娶不到媳妇……熬到年纪大些，娶回来一个傻子媳妇……现在他的儿子又摊上了事，被关进了牢房里，家里是雪上加霜啊……”

说到这里，陈小姑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嫂子走了，家里也算是卸下了一个重担……可这丧事办起来，也是要花钱呐……我哥本来就为了家里的生计操劳得够呛……我这当妹妹的，心里头真是替他难受啊……”

梅花想：有些人穷得，死也死不起。

穷真可怕。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好多年前村口那四个特别显眼的大字——勤劳致富。

那时候，她觉得只要努力干活就能过上好日子。

可村里的人，哪个不是起早贪黑，勤劳肯干？

不说远的，就说陈小姑和陈爸爸包括她自己，每天就像是不知疲倦的陀螺，日复一日地转动着。

可致富的道路似乎总是那么遥不可及，挣扎半生还是只在温饱线上，难以翻身。

相比之下，有些平日里看似悠哉游哉，整天不见忙活的人，却仿佛有着上天的眷顾，财富就像是长了腿，自动跑到他们口袋里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梅花想不明白！

陈小姑此时又开口道：“眼下只能盼着婷婷能嫁个好婆家，有个强有力的依靠，这样或许还能有点盼头。女人啊，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选对了人，一辈子都安稳；选错了，那可就苦喽。现在家里这情况，光靠她和我哥，一个种地，一个在外头打工挣点辛苦钱，这日子怕是越过越难……”

梅花也知道陈婷家的不容易，按照陈小姑说的，如果她能嫁一个家境殷实的家庭，自然是好事一桩。

可自己早就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儿媳妇，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陈爸爸提这事儿，只是总考虑到陈婷比儿子小三岁，陈爸爸估计是舍不得那么早就把女儿嫁出去的，才一直拖着没开口。

现在听陈小姑这么一说，不由得细细琢磨起自家的条件：日子是过得去的，但绝不算富裕，在村里也就中等偏下的水平。再想想她的能力，实在是帮不上陈婷家多少忙的……

想着这些，梅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陈小姑完全没注意到梅花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婷婷她爸前些日子特地找了我，让我帮忙留意着。我这些天也是东奔西走，四处打听，可转悠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梅花啊，你看看也帮着婷婷物色物色。那孩子长得标致，又聪明又能干，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个有实力的人家。年龄嘛，大点儿也没关系，关键是要对婷婷好，舍得为她花钱，能念着娘家，以后愿意多多帮衬娘家这边。”

梅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轻点头应道：“好的。”

送葬的队伍已经启动，两人便不再说话。

陈婷和她的姐姐一身素衣，走在队伍最前面。

陈姐姐的眼神中依旧带着几分迷茫的痴傻，但她好像也感觉到了周围悲伤的气氛，一路上都没有像平常那样，动不动就嘿嘿傻笑。

等到送丧完，回到家里，陈姐姐对着空荡荡的床铺一站就是半天。

随后，她像是被什么念头驱使着，身体一晃，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直奔向路边。

站在那里，她双手紧紧抓着衣角，茫然四顾，像个被遗弃的孩子，突然就呜呜哭起来。

没过多久，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猛地一转身，急急忙忙地跑回里屋。

她的步伐踉跄，差点摔倒，但都没有停下。

一到屋里，她就开始四处翻找，衣柜、抽屉、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都不放过。

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安，谁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

在一阵急促而慌乱的翻找之后，她的泪水猛然间决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