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一怔，看着男人的蝶翅般的眼睫轻颤。

所以在他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个怀了孕的畜牲。

陆忱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踩到了她的尾巴，少女一脸愤世嫉俗，仿若面对的十恶不赦的大奸臣，义正辞严道：“畜牲都比你通人性，知道怀孕的不杀。”

攥着她手腕的手一紧，她好像话里有话。

苏沅也被自己的脱口而出怔住。

一时周遭寂静无声。

周恕和他那帮子锦衣卫表面冷静，心里却打着小鼓。

九公主这句话好像是在说督主畜牲不如。

众人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生怕等会殃及池鱼。

陆忱皱眉，脸色比背后的夜色还沉。

在自己失手掐断她脖子前，把她扔给了周恕，冷喝道：“周恕，送殿下回营，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影已然消失在漆黑的密林中。

苏沅仰头瞪着周恕。

周恕低头望着公主。

苏沅甫一动，他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同样的计，他可不能中第二次。

“得罪了殿下。”

周恕直接用手刀将公主劈晕。

这操作让他的手下看懵了。

有人惴惴不安地上前问：“大人，这样对公主殿下，不要紧吗？”

周恕打横抱起昏迷的苏沅，一本正经地回他：“纵使殿下去督主那告发我们，也好过她失踪不见。”

听他这番言论，众人响起激烈的掌声。

“大人睿智。”

“大人不愧是督主器重的左膀右臂。”

“……”

“过奖过奖。”

周恕差点迷失在志得意满的吹捧中。

……

当苏沅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与一双冷酷无情又满是愤懑的眸子对上。

苏沅结巴地喊她：“夜、夜阑。”

被她坑大发了的夜阑，直挺挺地站在她床榻侧，从上至下，死盯着她，冷冷哼道：“殿下还记得奴婢！”

自知理亏，苏沅急急起身想和她解释，倏尔抽筋般的疼痛窜过脖颈。

你丫的周恕，下手可真够狠的。

“沅儿，可是哪不舒服？”母亲的声音忽地传进苏沅耳畔。

她这才看见母亲与桐姨两人抱成一团，缩在帐篷的一角。

桐姨刚想上前，就被夜阑瞪了回去。

如今出了她和唐瑾桐联手陷害夜阑的事，她们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作为陆忱的手下，夜阑自然没有对她们客气的道理。

就算是嫡公主后妃娘娘，在她眼里与庶民并无差别。

说不通夜阑，就只能劝母亲和桐姨。

“娘，你和桐姨先回去，这里有夜阑照顾，我没事。”

鬼才信这话，宋氏急上眉梢。

这宫女摆明是仗着陆忱的势力奴大欺主。

可她个没权没势的妃子，就算是告到皇帝那去，都不一定有人听她的。

而比起宋氏更急的是唐瑾桐。

夜阑要这么一直守着九公主，那她的肚子还怎么藏得住。

不过庆幸的是，驸马人选已经尘埃落定，如今只要考虑暗结的珠胎，如何瞒过众人耳目。

唐瑾桐拉了拉宋氏衣袖，尽力克制自己的紧张情绪，对夜阑福身道：“还请夜阑姑娘多费心。”

说完，又转而劝宋氏，“娘娘，九公主方才苏醒，需多加休息。驸马人选已定，后面还有着要您与殿下操劳的呢。”

宋氏想想也对，没再执意留下。

况且那叫夜阑宫女此刻眼神能冻死个人，再不走怕是要连累女儿了。

唐瑾桐扶着宋氏离开，走时悄悄回眸，给了苏沅一个暗示的眼神。

苏沅不傻，自然是听懂了桐姨话里的意思，斟酌着开口问道：“督主回来了吗？”

夜阑冷哼一声，不和她绕弯子，直言道：“是谢少事猎得的白虎，殿下高兴了！”

乍听到是先生，苏沅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恐惧。

高兴的是不是鬼赤力，恐惧的是竟然是先生，陆忱一定会杀了他。

愣愣地看着夜阑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夜阑也是看不懂她了。

这次出逃难道不就是为了打乱督主的计划，让她心爱的人获胜，好能迎娶她？

可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又是闹哪样？

难道现在才想到这么做会被督主报复，害怕的不行？

“不过殿下不用开心太早。”夜阑是那种你对我好，我便全心对你，你若负我，便要你挫骨扬灰的性子，

“谢少事虽猎得白虎，但能不能活到娶您还犹未可知。”

苏沅的脸骤然一白，发颤地问道：“夜阑，你什么意思？先生怎么了？”

夜阑斜眼睨她，就是不说。

看得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苏沅不怪她，只怪自己不该利用她对自己的好。

前一刻搏命保护的人，后一刻那人就拿刀子捅自己，任谁都要翻脸。

苏沅从床榻起身，对着夜阑垂眸而立，小声呢喃：“对不起。是我辜负了夜阑你的信任。你若厌我，我绝无怨言。

可我要告诉你，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要了害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摆脱被人控制的命运。”

夜阑不屑：“嫁男人就是你说的摆脱被人控制的法子？”

苏沅抿了抿唇，坦诚道：“我是想自己去猎白虎，只是没有成功。”

对于她这惊世骇俗的想法，夜阑怔了许久，但她又想起周恕带她回来时对自己说——

【九公主太猛了，一个人从南麓爬进老虎窝里，还搂着个虎崽子，简直不可思议。】

若是没有那些不堪的男人，或许她真能成功。

夜阑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但依旧对她冷嘲热讽：“若是成功了，殿下还不是要嫁那谢少事。”

“不是。”苏沅紧接着她的话否认。

夜阑一愣。

少女目光坚定道：“我想做我自己的主。”

不说娇养深宫的公主，就是她这样的江湖儿女，也很难做到这一步。

这个时代，对女子没有那么宽容。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如菟丝花般软弱的少女，却从骨子里透出在悬崖峭壁上生长的凌霄花的坚毅。

夜阑细细琢磨她的话，而后告诉她：“谢少事虽猎得白虎，但被鬼赤力打至重伤，此刻正在行帐内由御医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