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此间，大量北方流民大量涌入京城。

而每日又有不少乞丐失踪。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妪一手持着木棍一手举着破碗，挨家挨户地询问。

“官人老爷，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和我一般年纪，下巴上有个大痦子的老头。”

众人对她避之不及：“去去去，一个老乞丐谁会记得，说不定死在哪条河里了。”

老妪跪下相求：“不可能。我和老头子约在西街等，他不会抛下我的。”

“滚！乞丐死了就死了，哪那么多废话。别妨碍我做生意。”店铺老板一脚将她踹下阶梯。

“啊——”

老妪滚下石阶，幸好有相识的乞丐扶了她一把。

那乞丐指着踢人的老板吼道：“乞丐也是人，要不是北方大战闹饥荒，谁会愿意背井离乡。”

街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对着店铺老板指指点点。

老板理亏：“晦气！”拂袖而去。

老妪谢过帮她出头的乞丐：“我要继续去找老头子。”

“哎～，别找了。人不出现，说不定已经……”乞丐摇头劝她。

老妪虽面容菜色，但眼神出奇的坚定：“老头子不会抛下我一个人的。就是尸体我要也找到他。”

说着，向城北平民窟走去。

当走到一间远离人群居所的破落的院子前，她轻轻敲了敲半挂着的门板。

门没上锁，一推即开。

老妪目之所及，院子中央的黄土泥地上躺着一双没穿鞋的脚。

脚上少了几根脚趾头。

视线慢慢往上，破碎的布料，肢体残块，大滩的血污将黄色的土地洇染成了黑色。

那尸体的头还算完整，灰白的嘴唇下一个硕大的痦子。

“老头子——”

老妪一声惨叫，掉了拐杖，连滚带爬地朝不成人形的尸体爬去。

不久后，她忽然背脊发凉。

抬头看见数十只绿莹莹的眼睛盯着她——

*

又是十天一次的骑射课。

经过几堂课，苏沅终于不用装的一窍不通。

不仅如此，周恕发现九公主看着文文弱弱，骑射技艺不说精湛，超群是有的。

他学艺那么多年，就没有见过哪个孩子能如此之快的达到巅峰，更别提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

这让他不得不疑惑，不知是之前九公主是装的，还真就是天赋异禀。

但有一点肯定，他还得继续当她的马凳，而且甘之如饴。

毕竟能被督主看上的人，她还是独一个。

苏沅骑在马背上，擒着缰绳在周恕面前晃悠了两圈，见他心不在焉，开口招呼他：“周千户。”

周恕敷衍地“嗯”了一声。

苏沅挑眉。

喂！公主诶！你就这态度？

她决定吓唬吓唬他：“周千户，今日要走丢一个贵女，你说你这个提议出游的，该当何罪？”

听到“走丢”两字，周恕突然回魂，手下意识一使劲，马仰脖发出一阵嘶鸣声。

正想问九公主何出此言，眼前的少女却是意气风发地涉水而走。

周恕仰头看天，南海子上方晴空万里。

低头向前。

一群妙龄少女，在湖泊沼泽、麋鹿飞禽间嬉笑怒骂，随风肆意。

不能吧！

他的头突然一个脑袋两个大。

原先他想着公主官家小姐们骑术精进不少，老是在校场内转圈无法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不如在平原上放飞一次。

不过……这是明面上的话。

主要是有一日，九公主旁敲侧击地和他说，他的课太无聊，要去督主那投诉他。

九公主是何许人也！

他就是得罪皇后也不能得罪她。

她要什么赶紧给她安排上。

如今她又是莫名其妙的一嘴，不会真出事吧！

上次校场内闹出那么大的事，幸好九公主全须全尾，所以他也就挨了十鞭子罚俸一年了事。

若是九公主伤了一星半点，他怕是已经给她抵命了。

所以……周恕总结出，只要走丢的不是九公主，其他人都好说。

盯好她一个就行。

正盘算着，斜刺里出现一列马队。

六名步行卫士开道，为首的两人各持绘有狮头的七旒旗，随后跟着八匹毛色油亮，肌肉线条明显，高头窄腰的骏马。

其中三人颇为抢眼。

苏沅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想夹腹向前，一袭红色胡服抢在了她前头。

虽说苏倾最近行事收敛了不少，但见到谢澍，她就像屎壳郎见到粪球，控制不住自己。

“谢先生怎么也来了？”

谢澍在，其他人旁若无物，包括太子。

谢澍轻咳一声。

太子在场，他不可先言。

“皇妹见过太子殿下。”

苏沅领着众人要下马行礼，苏之易即刻阻止：“众人不必下马。”

虽然只是简单的礼节，但苏沅的识大体完全把苏倾比了下去。

苏倾愤恨地盯着她，只能跟着她后道：“见过皇兄。”

苏之易笑笑。

他这个胞妹跋扈自恣惯了，喜欢什么从不忸怩。

不过以谢澍的雄韬伟略，屈就一个驸马着实委屈他了。

苏之易替谢澍回答：“皇家夏苗即将开始，我想提前来试试场地，争取拔个头筹。”

话虽这么说，可自他束发之后再无人能在皇家狩猎中比过太子。

当然其中放水的成分也是有的。

苏倾一听有机会与谢澍待一日，立即提议：“听太子哥哥这么说，妹妹我也不能落人后，可否一起同行？”

长公主想要做什么，伴读这边都没有异议，而身为她亲哥哥的苏之易却没有先同意。

目光看向谢澍：“燕度是你们老师，你们又是在骑射课上，还是由他决定。”

谢澍眼风扫过一群跃跃欲试，眼怀骐骥的少女。

半晌，抿了抿唇：“难得一日好风光，便行走诗情山水间。”

女学生听先生同意，个个笑意盈盈，异口同声：“谢太子殿下，谢先生。”

谢澍又嘱咐道：“大家不准擅自行动，一定要有护卫跟随。”

众人道：“是，先生。”

“周千户。”谢澍转而对周恕道，“切勿让闲杂人等接近百丈内。”

“是，少詹事。”

周恕虽不是谢澍的手下，但事关公主安危，尤其是九公主，他不敢有半分懈怠。

立即挥手，让锦衣卫清场。

待一切安排妥当，一群人浩浩荡荡向林中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