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陆忱扣着她手腕，正要发作。

去又不去，走又不让她走。

他到底要怎样？

听他道：“殿下的霞帔歪了。奴婢帮您扶正。”

也不管众人的目光，和苏沅同不同意，陆忱上手就开始整理。

整理到耳后时，陆忱的身影从头将苏沅笼罩，随着冷檀香味，还有他低沉的嗓音。

“去杨妙仪房里看看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苏沅的心跳随着他的声音越跳越快。

不是那种喜欢的紧张，是害怕。

一个女儿家家的闺房里能有什么谋逆的证据。

果然陆忱帮父皇处理杨云崧带着其他目的。

要知道上一世，杨云崧被抄家，牵连了三万多人，简直就是恨不得灭了他家十族。

而那时父皇早已不早朝很久，所以处置杨家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意思。

男人高大的身影退开，少女的脸从黑暗中露出，两道飞霞晕红了她的脸颊。

一旁的唐瑾桐眉头深锁。

心头念道，不行，再这么下去，九公主的前程就要尽毁了。

在大鸢朝，公主最好的归宿就是遇着个好驸马带她离宫生活，而不是陷在内廷中每日面对波云诡谲命不保夕的暗斗。

而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夜阑撇了撇嘴。

传话的事她来说就好了，何必这狗粮撒的人尽皆知。

见苏沅红了脸，陆忱勾了勾唇：“殿下可以走了。”

抬眸见他眼中戏谑，苏沅鼓了鼓腮帮子，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连接后院的门洞，苏沅提着的气才敢缓缓吐出。

在陆忱面前，她不能表现的太聪明，也不能过于蠢笨。

这都会令他起杀心。

一干人等走后，杨云崧请陆忱上座。

陆忱也不客气，坐在杨云崧刚刚请苏沅坐的位置。

他是不怕人弹劾的，因为弹劾他的奏折早就多如天上的雪片。

因着他是钦安帝身边最宠信的宦官，谁都动不了他。

杨云崧叫来侍女上茶。

陆忱低头看了眼。

湖田窑青白釉茶盏，黄汤里面漂着青翠碧绿的嫩叶。

低垂着眼眉叫人看不清陆忱此刻的情绪，只听他淡淡的声音道：“明前龙井，今年雨水不佳，设在两江的贡茶院只向皇宫进贡了一箅。

瞧这茶叶品相，唯实不逊色与陛下喝的。”

知道来者不善，杨云崧早有应对，大笑两声：“陆厂丞说的这些老夫不懂，老夫也就一介武夫，不懂风雅，只知道这茶喝的还不错。

至于是不是贡茶，比不比圣上喝的好，老夫一概不知，厂丞说什么便是什么。”

修长白皙的手指端起茶碟，另一只手持茶盖撇开浮叶，陆忱呷了一口，茶水滋润后嗓音甘冽，可说出的话令人胆寒：“一概不知就可以欺瞒陛下？梁国公好大的胆子。”

杨云崧瞳孔一缩。

他觉得陆忱的话并不是在说这茶，而是另有所指。

手心不觉捏紧茶碗，外面的护院早就被自己杨家军里的精锐替换，只要他砸了手里的瓷杯，以此为信号，那些死侍便会提刀冲进来，当场斩杀陆忱和一众锦衣卫。

不过这就意味着他们杨家不反也得反。

陆忱冷眼看着杨云崧捏的青筋暴起的手，眼底一片肃杀之气。

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那一丁点的紧张气氛都能让他们全身肌肉绷紧，周恕腰挎的绣春刀被他的拇指顶开了一条缝。

倏尔，陆忱清冷的笑声将僵持的气氛打破。

“不过是个小小御史为博眼球的弹劾折子，陆某已经为梁国公驳回。以杨公的军功别说喝个贡茶，就是赏个封地也不为过。”

陆忱的话表面上像是在恭维，可杨云崧怎么听心里都不舒服。

虽说如此，但老谋深算的杨云崧同样笑道：“厂丞真会说笑，赏封地那是亲王诸侯才有的待遇，老夫可不敢妄想。”

顿了下，“厂丞愿为老夫说两句公道话，老夫感激不尽，来人去把吴道子《地狱变相图》卷版拿来。”

陆忱的脸突然一僵，眼底的猩红慢慢浮现。

*

彼时，苏沅跟着杨云维顺着一排成荫的杨柳踩着青石道绕湖走了半圈，才到一处种满各色鲜花的小院落。

石拱门上写着“鹿溪苑”。

苏沅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比她的北三所好听不知多少。

才抬腿，院前的婆子像是不识她是公主，竟出手阻拦她进去。

“老爷有令，外人一律不得入内。”

而杨云维也不出声，像是要看她笑话。

今天要是她是一个人，苏沅这哑巴亏吃就吃了，可夜阑在，谁敢欺她头上。

未等杨云维反应过来，夜阑一脚踢在婆子的腘窝处，喝道：“见公主，怎敢放肆。”

“砰”一声脆响，婆子面色狰狞地跪下，其余人等皆颤颤巍巍看看杨云维眼色行事。

杨云维也是习武的，只看夜阑那一下，便知道她是个厉害的角。

不知苏沅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为她所用，看来那阉人与公主的关系匪浅。

杨云维微微点头道：“哲城公主面前，哪有什么老爷，不知尊卑的东西，自己去领责罚。”

众人称“是”，跪拜道：“见过哲城公主。”

苏沅没叫起，径直往内院走。

杨府内的奴婢正要为她推开杨妙仪厢房的门，苏沅发现杨云维和府医跟着。

她停下步子道：“大夫既然说人多，不宜妙仪养病，杨参将就不必跟着了吧。”

杨云维还没来得及接口，苏沅又道：“你家的府医既然找不到妙仪的病因也不必进去，女子闺房总是有男子出入，传出去成何体统。”

苏沅的这番话直接把杨云维和府医顶在了杠头上。

她说的都没错，但就这么放她独自进去，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