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马匹长途跋涉，很快就体力不支。

他们只能弃马徒步。

幸好倾盆大雨将他们的气味掩盖，狼王追踪的速度放慢下来。

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但两人仍不敢掉以轻心。

谢澍见苏沅浑身被雨水浸透，嘴唇发白，心下不忍：“不如我们休息一会。”

苏沅强撑着摇头：“狼王的嗅觉比一般的狼更加敏锐，只要一丝血腥味，它便能追踪数里。”

因着前头，谢澍的马被狼王一掌拍死，两人身上沾了不少马血。

谢澍赞同她的说法，而他有个极为不恰当的提议。

不等他说，苏沅自觉脱起外袍。

谢澍一惊，赶忙转身移开视线。

只听身后少女说道：“先生快脱吧！”

知道是情势所迫，谢澍一个大男子也不能显得过于迂腐矫情。

“请公主恕臣无礼了。”

等两人都去了带血污的外衣，谢澍始终走在前头，不敢多看苏沅一眼。

天黑入夜，雨势暂收，山上愈发的寒冷。

苏沅没忍住接连打了喷嚏。

谢澍狠下心回头望去，月光下少女圆润的脸蛋上泛着异样的潮红，呼吸急促，眼神迷离。

“……我没事。”苏沅还想逞强。

谢澍赶紧将手贴上她的额头。

热的烫手。

正想询问她的情况，抬眸见密林深处一双幽魂般的绿眸，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谢澍拉住苏沅的手，将她背上身，疾步快跑起来。

苏沅挣扎道：“先生别管我了。我是个累赘。狼王要的是我的命。你放下我，自己走。”

上一世她所有的美好都是先生给的。

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该拖累他。

谢澍怎会听她的。

掂了掂背上轻飘飘的人，宽慰道：“公主别说傻话，臣定会护您周全。”

“假话……”苏沅的声音越来越弱。

狼王追在身后，与他们只有两丈的距离，硬生生把谢澍逼到了悬崖峭壁边。

他探头望。

悬崖下，怪石嶙峋，别说河，连个水潭都没有。

这要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可若是不跳，他们也得被狼王撕个粉碎。

草原狼王从黑暗中走出，棕灰色的长毛随风飞扬，宽厚的狼爪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呲开的犬齿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瘆人的寒光。

谢澍步步后退，身体重心猛地一歪。

训练有素的狼王趁机扑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破空声从悬崖对面的密林中射出，硬生生穿透狼王坚如铠甲的皮毛，没入它心脏的位置。

狼王在生命最后时刻，选择撞向两人。

谢澍躲避不及，向后倾倒，他嘶声喊道：“公主抓紧微臣。”

意识早就有点不清的苏沅，只感觉耳边冷风嗖嗖，脸却贴着个温暖而会跳动的物体。

好像远处，还传来熟悉的男声。

“苏沅——，你敢死，我就把你挫骨扬灰了！”

是陆忱的声音。

讨厌！

他怎么就阴魂不散了？

【醒醒，阿沅，醒醒。】

是阿飘。

苏沅艰难睁开眼睛，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透入眼帘。

她下意识用手遮挡。

缝隙间，看见身着白纻直裰的男子背对着她飘在远处

背影竟有几分相似的熟悉。

【阿飘是你吗？】苏沅试探性地问道。

【阿沅千万别睡，不然会醒不过来的。】

苏沅完全睁开了眼，感觉身体忽冷忽热，好不难受。

她支起半身，查看周围。

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镜像中，到处都是她的身形，也到处都是神秘男子的背影。

【我是死了吗？这里是地府？】

苏沅记得自己和先生被狼王的尸体撞出了悬崖。

那样的高度必死无疑。

镜像中的男子摇头：【谢澍救了你，但你现在病的很严重，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苏沅半跪坐着，而阿飘倚在她身后。

两人背靠着背。

【所以……先生没有事是不是？】

【你还想着他干什么？】

【我喜欢他。】

【阿沅，你忘了？我和你说过，靠近他就会变得不幸。】

苏沅咬了咬嘴唇。

半晌，低低的声音像是说给自己听：【可我好喜欢他。我好喜欢先生。】

“我好喜欢先生。”

“公主你说什么？”见被放置在泥地上的苏沅动了动嘴皮子，谢澍艰难俯身，贴近她唇边。

少女烧干皮的白唇微微挪动：“……喜欢先生。”

终于听清的谢澍如雷轰顶，心脏猛地一抽，不知该如何反应。

充满血丝的双眸望着为救自己奄奄一息的少女，竟不觉酸涩起来。

坠崖的那一刻，这傻姑娘还想着给他当垫背。

他谢澍何德何能让哲城公主三番两次冒死相救？

起初摔落，他以为两人都死定了，没想狼王巨大的尸身给他们做了缓冲。

他顺势勾住一支藤蔓，两人垂吊在半山腰。

此处峭壁上有不少崖洞，谢澍寻了处较为宽敞的一处，抱着昏迷的少女爬了进去。

崖洞内又湿又寒，公主高烧不退，人都快要热化了。

谢澍想出去寻找救援，但无法成行。

一来公主的病势太过凶险。

二来他在抓藤蔓时撞击崖壁摔伤了腿。

谢澍眼见着苏沅的肌肤渗出血色，呼吸越来越微弱。

他扇了自己一巴掌。

人命关天，自己还想着什么男女大防。

“九公主，若是怪罪臣下今日的冒犯，臣来日一定以死谢罪。”

对着苏沅说完这句话，受朱子思想规训的谢澍挣脱思想枷锁，手穿过她的腋下，将人捞入怀中，而自己坐上巨石，一条伤腿垂下另一条盘起。

松她衣带时，谢澍的手指停在她腰际。

脑中没有想起萧景微，只想到了那句“喜欢先生”。

去了她身上被雨水湿透，又被她自己体温捂干的深衣和小衣，只留下条肚兜，而他自己也解了所有上衣。

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搂着她光滑的肩，让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着。

少女细巧的下巴搁在他颈窝，炙热呼吸像是能燎原的星火把他全身烧了个遍。

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谢澍从未如此口干舌燥过。

少女还不停在他耳边呢喃。

“……先生……别离开阿沅……阿沅想您……阿沅愿意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