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叹气，劝了句道：“姑娘，本来奴婢不该多嘴的，可您得知道啊，咱们国公爷不仅是谢家的族长，还是当朝太傅，不能这样顶撞国公爷的，要是哪日国公爷发火了，姑娘哭都来不及，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后宅里，姬妾得宠时，说不得遇上个糊涂的主君能比主母还过得风光呢，到底妾终究是妾，保不了一辈子得宠。

国公爷身份尊贵，后院现在是只有自家主子一个，将来总还会有新人进门，荣辱都在国公爷身上，事事顺着国公爷的意才是长久之计。

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姑娘都和国公爷闹了两回了。

彩霞有些心焦，她的荣辱又在春桃身上，只有她过得好，自己的日子才能好过，所以彩霞说的这些话也是真心实意的。

眸光暗淡下来，春桃忽然后悔在彩霞面前那样直白的说了。

毕竟这整个谢府都是大人的，府里的下人自然也都是听他的命令，向着他说话。

春桃心里闷闷的，翁声翁气道：“嗯……我知道了，以后、以后不这样了。”

她笑了笑，安慰道：“姑娘能想明白就好，再说，国公爷对姑娘这般好，就是有些许不如意的，姑娘忍忍也就过去了。”

默不作声的听着彩霞的话，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好像成为他的女人是一件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一样。

她要是不知道讨好他，顺着他，就是糊涂，就是蠢笨。

先前左一就经常这样劝她，现在连彩霞也是这样。

垂了垂眼，春桃抿着唇，小脸上兀的浮现几丝落寞和无措。

难道真的就是她不知道好歹么？

彩霞见主子沉默的模样，便也识趣的不去说这档子事了，转念，她想起什么来，忙把放在床头已经有些微凉的药碗端过来。

又是那熟悉的苦味，春桃也没多说什么，默默的捧着碗，几口喝下。

丫鬟温声道：“国公爷上朝前就特意吩咐了不让奴婢打扰姑娘休息，这药热了许多回了，再等一个时辰还有补药……姑娘饿了没？可要摆膳？”

点点头，春桃把药碗递给彩霞，声音绵软的开口：“做碗肉羹就好。”

她现在没什么胃口，但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也确实饿了。

等吃过肉羹，春桃便窝进被子里，脑子昏昏沉沉的，一点劲儿都没有。

脑袋有点轻微的刺疼，应该是上回的伤还没好全的缘故吧。

春桃迷迷糊糊的又睡着过去。

书房。

谢安行坐在书案后，光线略有些暗，但身上隐隐带着压迫感的气势，让立在一旁的左二，一颗心战战兢兢的不安紧张。

他蹙着眉，盯着下属，漆黑的眸子如水一般平静，“放他出府的是大夫人？”

左二咽了咽口水，“是……前几日大人解了少爷的禁足，属下就没再派人盯着少爷了，今日管家过来禀告才知道，少爷已经失踪有三日了。”

一直以来，谢安行对谢宴都是漠然对待，几乎从不会过问，因此，虽然名义上谢宴是他膝下唯一的儿子，过得却远不如其他几房的少爷。

他也想不到，大夫人怎么就突然对少爷关心了，不仅送了盘缠，还帮少爷遮掩了几日，到今天才被发现他已经不在府里了。

谢安行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便拿过书案上未及处理的公文垂眸看着。

这般态度想来是不想管了。

犹豫了会儿，左二试探性的开口，“大人真的不管少爷了么？属下在府里已经听到了些谣言……”

话没说完，就被那道淡然沉静的眸光盯着。

左二立马住了嘴退下。

等他走后，谢安行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书房的灯燃了半夜才熄下。

月色朦胧，竹影婆娑，一道颀长身影沿着回廊缓步而行，身上穿着一身靛蓝宽袍，腰间坠着一只红色香囊，上头绣着鸳鸯。

快要到栖雨轩时，他突然顿住脚，默然片刻后，沉着脸转身回去。

再不晾着那小东西几日，她更要恃宠而骄了。

蹙了蹙眉，谢安行想起昨夜，脸色愈发冷沉。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那混账待在一处久了，他竟然也变得幼稚可笑了。

谢安行黑着脸，回了自己的卧房。

到了第二日。

他换好朝服，临上马前，吩咐左二道：“寻个教习嬷嬷去栖雨轩，教教她规矩。”

免得将来新妇进门了，再受苛责。

她将来是要抬妾的，在主母面前若是没规矩，受了罚时，他也不好插手。

更何况，那小东西近来的确不像样子，如今都敢和他发脾气了。

左二一愣，接着应了声是。

——

昨日他没来，春桃心情反而不错起来。

先前的时候，只要他和她一张床榻时，老男人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

一旁伺候主子洗漱的彩霞，却是一脸忧心忡忡。

好心情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春桃眸子里染了怯意，看向那个明显瞧着脾气就不好的老妇人。

她身材干瘦，生了一双三角眼，眸子混浊，板着脸，看上去便是个会打人手心的嬷嬷。

春桃很怕这种面相，她刚进谢府时，管事嬷嬷就长这样，她那会儿经常被骂，好几次都差点被骂哭了。

因为年纪小，又初到陌生的地方，做活时不机灵，学得慢，没少被打手心，还常常被罚不准吃饭的。

这会儿看见左二带来的教习嬷嬷，春桃唇色都白了些，她想起那日把大人惹生气时，他说过的话了。

她、她以为就是一句气话的……

左二同情的看了眼明显不安的小姑娘，行了礼，方才退下。

老妇人上下打量着春桃，眼底悄然划一抹不屑：“国公爷既然吩咐让老奴来教姑娘规矩，那便只好请姑娘多担待了，若是学的不好，老奴也是要罚的。”

几近于打量货品一样的眼神。

春桃委屈巴巴的，心脏像是被攥紧了，没由来的恐慌。

但她除了接受，又能怎么办，只能乖顺的点点头，“嬷嬷不嫌我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