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放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端坐在会议室正中位置的中年眼镜男干咳了一下，双手微微抬起，又轻轻地往下压了压。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甚至周围还加了不少椅子。

这是南山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会议室，平时主要用来开专题案情分析会，主持的是刑侦大队大队长刘明，而今天刘明却坐在了旁边，主位上坐的正是中年眼镜男，他是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赵晓春，分管刑侦。

赵晓春平常并不常来刑侦大队，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或是叫刘明去他办公室。他上一次来还是三个月前。那时，赵晓春亲自到警官学院要来了身体硬朗，身材俊朗，素质全面的优秀毕业生杨光，并亲自把杨光送到了刑侦大队。

杨光清楚地记得报到的那一天，赵晓春副局长亲自带着杨光推开了刑侦大队的门，里面一片忙碌，但忙而有序。一见分管自己的赵局长来了，纷纷站起来问好，但也没有放下手中的事。

大队长刘明闻声从里间办公室拉来门，小跑了过来，满脸微笑，“领导，有什么指示？”

刘明可以说是赵晓春的心腹爱将，当年赵晓春也是从刑侦走出去的，他是大队长，刘明是他的得力骨干，他上任副局长后，推荐刘明接替了刑侦大队长一职。刘明上任后，继续沿着赵晓春的路子和风格，也是干得有声有色，连着破了好些个大案子，也让赵晓春脸上有光。

“哪有那么多指示？”赵晓春白了刘明一眼，也不往刘明的大队长办公室走，显然是有公事要宣布。果然，看到赵晓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赵副局长就站在大办公室中间，提了提嗓门，朗声说道：“同志们，耽误大家一分钟时间。”

众人听说，也就都放下手中的事情，站起来围了过来。赵晓春继续说道：“你们平时不是老叫苦吗？说人手不够。这不，我亲自去警官学院给你们挑来了一个人才－－杨光。这可以他们学院的高才生，抢手货，大家好好用。”

一听说是送人来，大家都欢呼了起来，“赵局，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用，每天都用。”警察这工作，人好像永远都不够，特别是刑侦大队。杨光也向大家打着招呼。一番熟络后，赵局长又发话了，“玩笑归玩笑，可老刘，这可是我费了老鼻子劲才搞到手的，你可得用点心，这样，你亲自带带他，争取早日上手。”

赵副局长一句话，安排了杨光的人生。要知道这一天到市区公安局报到的可不止杨光一人啦，好几十个。有的到户政，有的到后勤，有的到办公室，有的到110指挥中心，有的到治安，有的到辖区派出所，有的到区县刑侦，到市刑侦大队的只有杨光一人，由常务副局长亲自送上门的也只有杨光一人。

所以杨光一出现就顶着闪亮的光环，一时间成了市区公安系统内部的风云人物。哪里都在议论：这杨光是不是哪位领导的儿子呀？后来连哪位领导都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是市政府的副市长杨秋明，他四十多岁，可以说是年富力强，有能力，有手腕，有人脉，都认为是下一届市长的有力候选人。

对于这些议论，杨光完全不知情，他就是一个普通孩子。父亲在他上大一那年生病去世了。母亲徐平也已经从厂子里退休，现在过着平淡也丰富的晚年生活。每天除了买菜、做饭，就是和一帮子小院的老头老太太唱唱歌、跳跳舞，生活到也有滋有味。

后来杨光也听说了这些议论，也想着解释一番，但他实在是太忙了。这几个月，他跟着刘明没日没夜地跑，没吃过几顿饱饭，没睡过几晚囫囵觉。到是在刘明的悉心指导下，进步很快，都可以独立办案了，当然也有杨光自己刻苦努力的原因。虽然只是独立办了几个小案子，但案子不分大小，只在乎公道人心。

“大家静一静。”赵副局长再次招呼了起来，尽管早已安静，“今天把在家的同志召集起来开个会，传达一下公安部的文件精神。为加强基层警务工作，市局党委经研究决定，市局、区县各分局、各部门都要抽调精干力量到边远落后地区，到当地的派出所，甚至是驻村警务室，去充实当地的警务工作，提高地方派出所的工作效率，提高我们公安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形象。总之一句话，派一人下去，保一方平安。”

赵副局长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嘴巴有些干了，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们刑侦也不例外，分开一个名额，对口支援青山县牛佛镇派出所。第一轮时间为三年。”

“青山县牛佛，那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哪个想去呀！”

“我们是刑警，是破大案要案的，到那个地方，有案子吗？”一人在下面小声嘀咕。

“有呀，怎么没有？张大娘丢了两只鸡，李三家的腊肉被偷了两块，这些不是案子吗？”身边马上有人回应道，然后引来一阵小声的哄笑。

“去了牛佛，肯定得废。何况还要干三年，谁知道三年后政策又会是什么，你还回不回得来？就算政策没变，你可以回来，回来后你还办得了案子吗？”大家撇开了坐在上头的赵副局长和刘大队长，开始在下面纷纷讨论起来了。

刘明招呼了几次也不见效，赵晓春也知道这事大家伙一下子难以接受，也不招呼了，最后只是冲着话筒大声说了一句“七天后刑侦大队提交一人上来”就走了，走得很干脆，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从会议室出来后，整个刑侦大队就蔫了，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人们纷纷议论，都在猜测谁会是那个精干量？哪个倒霉蛋最终会倒霉？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没有等到第七天，就在第三天刘明就接到赵晓春的通知，让他不用上报名单了，上面直接定了。

这事本就让刘明头疼，既然上面直接定了，这恶人也就不用刘明自己当了，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刘明万万没想到，上面直接定的人会是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