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这几日一派平静，朝中却有暗流涌动，夏意渐渐消散，秋的雨来的不期而至，雨声哗啦，整座宫殿都笼罩在磅礴的雨幕中。华夏望着头顶上方四四方方的檐角落着雨珠，像一方晶莹的珠帘，身在蒙府的一幕幕重现，蒙老夫人、蒙恬、蒙毅、阳滋公主还有扶苏一群鲜活的生命，渐渐模糊在眼前。华夏闭目，突然觉得自己好累，慢慢将双膝蜷缩起来。

蒙毅在行刑前死于大牢中传遍宫廷，阎乐将此消息透露给华夏，把蒙毅死前的惨状毫无巨细、添油加醋的说与她听。

华夏愤怒，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五官有些狰狞起来，面目看起来很可怕。整个脸涨成紫红色，又急又气的手臂疯狂的挥舞着，试图再去抢夺他身上的佩剑，一剑杀了他。

赵黎站于殿外，远远望着华夏近乎疯狂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愈浓。

······

“娘娘，喝点水吧，您的嘴角都干了。”

阿碧端着水跪在她面前。

“走开！你还来做什么！”

与胡亥有关的人，她一个都不想看见，自然也是没好气。

“娘娘，阿碧知道你难过，你身子还未彻底恢复，陛下·······

“住口！不要给我提他！”

阿碧收了声。

“他什么时候废了我？”

许久，华夏情绪平静下来，淡淡问道。

阿碧不知，更不会揣摩帝王的心意，低头没有应她。

朝堂上，赵高质问皇帝为何擅作主张，他本想让大秦子民亲眼看着蒙毅被车裂，才解心头之恨，皇帝这一操作让他着实意想不到。

“丞相何意？朕做何事，还需要一一向汝等汇报？”

“臣不是这意思，蒙毅犯的可是谋逆死罪，陛下这么轻易处决了他，只怕臣民不服。”

赵高眼如幽黑的潭水，面上为着皇帝的声誉着想，内心早已对扶持上位的胡亥心生不满。

“陛下仁义，蒙毅治罪为殃及皇后，可娘娘在宫中依旧诅咒陛下得位不正，叫嚣一定要手刃陛下，陛下，此等大逆不道，臣请陛下，废了皇后！”

对于废立皇后，赵高终于亲自逼宫皇帝。

朝臣听闻皇后的作死举动，纷纷应和赵高，谏言废立皇后，处死皇后。

李信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旁同僚拉着跪下。朝臣第一次同仇敌忾般的向皇帝施压，胡亥冷冷地扫视众人，放于案桌上地手不自觉紧紧握起。

“请陛下处置皇后！”一波一波地声音从殿下传上来，扑进高高在上帝王的耳目中。

许久，高座上传来淡淡一句。

“众爱卿的意思，朕明白，都平身吧，朕会处置。”

待朝会结束，胡亥面对一案桌的奏章愣了神，上面谏言都是逼他废了皇后按逆党治罪处死。

紫云宫

是夜，月白如雪，寂寂冷辉洒满石阶。

华夏恍惚感觉殿门被人推开，外面很暗，看不清来人，只看到殿门旁修长的身影，长身玉立，一身冷冽之气注视着殿内的人。

来人缓缓走至面前，俯身蹲下，她的容颜憔悴，又消瘦了一些，些许凌乱的发丝堆在额前，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寒冬，只剩下疲惫和哀伤。

“夏儿。”

胡亥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轻轻唤了她名字，抬起手欲拨开发丝，却被她将脸别开。

他的手继续往前探，殊不知，华夏从身后掏出簪子，终因力度不够，还未落下就被胡亥擒住了手腕。

“你也想杀朕？”

“是。”

其实这簪子是她想着自己撑不住时，了结自己的，如今被她用来当作刺向他的工具。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朕？”胡亥有些恼怒。

“我逼陛下什么了？逼你杀了蒙毅？杀了大哥？母亲？”华夏不屑道。

“蒙毅弑君，他该死。”

“那都是被你所逼，蒙家几代忠良，只因拥立扶苏，就要被你赶尽杀绝，连自己的胞姐都不放过，你逼的他们不得不去死！”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此时他也不知如何回答，竟忘了称“朕”。

“可笑，”华夏冷笑，“陛下说着爱我，却次次杀我在乎的人，这样的爱可悲，一文不值，我不要！”

“你有没有一点为朕动过心？”

“未曾有过。”

四个字简单坚决，如同巨石撞击他的心脏，他以为她是对自己有一丝丝在意呢，为了她，自己早已背上骂名，心中仿佛被掏空，希望的火花似乎已经熄灭，只剩下空洞的黑暗。

他起身一刻居然有些不稳，险些踩着她。

“陛下！废了我吧。”

华夏对着离去的胡亥说道。

翌日

废后诏书送至紫云宫。昭告天下：皇后自知罪恶深大，无供养之礼，而有虎狼之毒，残害皇嗣，宗室所怨，海内之雠也，而尚在小君之位，诚非皇天之心。夫小不忍乱大谋，恩之所不能已者义之所割也，今废皇后为庶人，逐宫。

华夏听着宫人的宣读，突然不知明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那声音着实有些瘆人，宫人只道是她不能接受，疯癫了。

“娘娘，陛下说允您今日收拾一下，明日就可离宫了。”

宫人看着华夏甚是有些可怜，家族不复存在，又失了孩子，心中略有些不忍，毕竟曾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虽被废，可还是对她很恭敬。

“为什么不处死我？”

宫人一愣，哪里知道君王的心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娘娘，陛下念及旧情，与朝臣据理力争，才保下您一命。”

阿碧开口道。

华夏苦笑道：“那我该感谢他不杀之恩？”

·······

残阳被夜色吞噬殆尽，长空如墨，洒下星星点点的影子。正阳殿里烛光微弱，风吹动着，似有似无的光下，是一道长长落寞的影子。

阿碧与阿仁在一旁候着，不知过了多久，胡亥似乎有些乏了，动了动身体。阿碧见状上前搀扶，胡亥瞥见靠近地身影，一时恍惚，一把抓住阿碧的手腕，阿碧自己吓了一跳，忙道：“陛下，是我。”

胡亥意识失态，抽回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陛下，去看看娘娘吧，这两日滴水未进，奴婢也劝不动。”

许久。

“罢了，她恨我，我也怨她不懂朕，朕不去，见了也是徒增两相厌。”

阿碧不语。

“阿碧，这几日谢谢你，如今朕也算孤家寡人了，也只有你们兄妹二人陪在朕身边。”

阿碧和阿仁一愣，忙不迭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