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陈家的小院子里，母亲在扫地，奶奶坐在藤椅上给他缝书包。

他看到母亲脚上没有锁链，叫喊着让她快跑。

陈奶奶坐在一旁皱起眉头，他走过去用力搂住奶奶，说自己会陪她一辈子，能不能放过娘。

母亲进屋收拾了一个包裹，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弟弟，她还要带着陈盼一起走。

陈盼拒绝了，带着自己是走不了的，他长大以后会去找他们。

长大以后他没能走出村子，家里给他“娶”了个媳妇叫余菲，他并不喜欢她，但是如果自己不答应她就会被卖去更深的大山，那样真的就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新婚之夜他偷偷把余菲放了，奶奶很生气，他用力搂住奶奶让她放过余菲，就像当初放过娘一样。

“奶奶、娘……”陈盼发了一晚上高烧，说了一夜胡话，还一直蹬被子，白颂连人带被搂着轻哄，如果天亮还没降温哪怕陈盼再不愿意都得带去医院。

陈盼醒来时睁眼都困难，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全身酥软无力，白颂递了根吸管在他嘴边，他静静地喝了一会水，才勉强活过来。

“这是在哪？”陈盼声音沙哑，撑起身子想要看看陌生的环境。

“别乱动，在家里。烧了一晚上，都准备带你去医院了。”白颂脸颊贴上他的额头，嘴唇无意间扫过他的眼皮，陈盼此刻五感退化，并未发现异常。

“不去医院，你要把我带去，我就、我就……”陈盼现在头脑混乱，唯一知道的就是不去医院。

“嗯呢，没去，知道你是气急攻心没好好吃饭又吹了风突然生的病，不是大事，起来吃点粥。”白颂拿着大枕头，垫在陈盼腰间，端起粥一口一口地喂。

陈盼这些年没怎么生过病，也不敢生病。

他身上穿着明显大两号的T恤，面色是病态的苍白，湿漉漉的发梢黏着汗，乖巧地喝着白颂喂过来的粥。

白颂眸光暗沉，克制着情绪。

吃完饭喝了药，这会清醒了一点，看着白颂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你去睡会觉吧，晚上还得上班。”

白颂给他换了个退热贴道：“小屋还没来得及买床，我一会去沙发睡。”

看着睡四个人都绰绰有余的大床陈盼也不矫情：“别折腾了，就这吧，小时候都是一起睡的。对了，你这有糖吗？”

“兜里有几颗店里的薄荷糖，我出去给你买点吧。”白颂晚上犯困除了抽烟偶尔也会吃两颗糖。

“不用，薄荷糖就行。”陈盼平躺在床上，闭着眼嘴里含着糖，心里却有些泛酸：“你知道我记忆里最好吃的糖是什么吗？”

白颂侧身躺着，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不知道。”

“去考试那会，你给我的小布包里有几块酥糖。”陈盼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幕幕回忆：“后来每次回家，我走之前你都会给我塞几块酥糖，每次我都留半年，苦得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吃一块。”

“我们关系变差那天，我买了一整盒酥糖，一口气全吃了，还是觉得很难受。”

白颂小心的凑近，环住他的腰说：“别想了，再睡一会。”

“那几年很难吧。”陈盼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白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安慰着：“都过去了。”

陈盼转过身，主动搂住白颂，依偎在他怀里，像一个寻求庇护的孩子。

白颂呼吸急促，心跳不停加速，陈盼还没退烧，怀里的人像个小火炉，白颂却觉得自己比他还要滚烫。

“当年你性情大变，我猜到家里可能出事了。”

白颂察觉到胸口的布料有些湿润。

“你想瞒着我，我就装作不知道，这样会好受一点。”陈盼的声音闷闷的，此刻已经有些哽咽。“我是个很自私的人。白颂，不用对我这么好，你怎么报复我都是应该的。”

白颂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发丝：“那时候年纪太小，出了事只会用笨办法，我用尽全部力气把你推开，你不走我只会更难受。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接我，如果你没来那我就去找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也从没想过报复你。对你好不是因为奶奶，而是因为你就是你。盼盼，对不起，那天不该把你带回来的衣服撕碎。”

陈盼痛苦的呜咽声传出，白颂紧紧搂着他，不停地轻拍他的背，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他的哭泣声。

不知是药起效或是哭累了，陈盼再次沉沉睡去。

白颂低下头，吻上他红肿的眼睛温声道：“以后不会了。”

陈盼再次醒来时还是觉得头晕脑胀，但比早上好了很多。白颂的手搂着他的腰，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

他挣扎了一下，腰间的手臂反而搂的更紧，像铁钳一般挣脱不开：“别动，我再睡会。”

不知过了多久，陈盼实在憋不住了，嗓音沙哑带着哭腔：“我要尿尿……”

白颂在厨房做饭，陈盼越想越觉得丢脸，人还能被尿憋哭，他整个人蒙进被子里，能逃避一会是一会。

猛然想起来睡了一天一夜没去上课，赶紧翻出手机，看着聊天记录，白颂已经替自己请过假，不由松了一口气。

手机上还有七八个陌生的未接电话，陈盼回过去，对方秒接：“盼哥，你终于接电话了，没事吧？我要告诉你，我想通了，这一切都是白颂策划的，他的目的是……”

陈盼打断道：“小菲。你能想通的事我也明白，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祝你早日走出困境。”

挂断电话，陈盼才感觉浑身不舒服，受不了满身汗的黏腻感，从衣柜翻了件白颂的衣服直接去浴室洗澡。

洗到一半，砰砰的砸门声响起：“陈盼！出来！烧没退洗什么澡？”

陈盼嘀咕着：还好锁门了。

舒舒服服的洗完澡，陈盼一边擦头一边寻找白颂的身影，环视一圈都没看到人。

生气了？离家出走了？不至于吧……

正准备给他打个电话，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陈盼出门一看，白颂拿着吹风机一脸不悦的在门口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