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盼脑海百转千回，坐直身子，端起碗小口喝着汤，努力平复心里的紧张，开口道：“我想了想，地还是转出去，以后我也不会回来了。”他偷偷瞟了一眼白颂，看到对方扒拉着饭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回他的话。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小颂，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首都吗？无论你是想念书或者是想工作，我都会尊重你的想法。”不知是不是汤太烫，陈盼放下碗后手心都是汗：“我现在在做家教，收入比较可观，还有奖学金没用，我们可以租个房子，你想上学我就去想办法，想上班就去学个手艺。而且你不是一直想找父母，首都交通发达，人流量也大，说不定……”

“好。”

“不是小颂，你先听我说完再……”陈盼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好，陈盼你耳背？”

“不是不是，我……我太开心了！”陈盼觉得以白颂目前对自己的态度需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劝说他和自己走，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达成了目标，这会心里是真的很高兴。

“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收拾的东西，一会我去村长那。明天把爹埋了我们就出发。”陈盼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这会脸上难得露出些笑容。

“好，转地的钱你可能留不住，叔生前欠了点外债，既然咱俩都要走，拿到钱得给人还上。”白颂收拾着碗筷告诉陈盼这个坏消息。

“欠的多吗？我身上还有点，不行去镇上再取。”陈盼第一次面临这种事有些紧张。

“不多，村里人知道还不上，除非他闹得太难看才给点，回头再找我要，这几天我算了一下，地钱差不多够。”

“那就好那就好，小颂辛苦你了，对不……”

“行了。抓紧去忙吧。我一会还得去结工钱。”白颂抬头看着陈盼的眼睛，像是还未成长起来的幼兽，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暗藏着危险：“陈盼，别说对不起。”

陈盼觉得心口一窒，慌忙避开了视线，他对白颂已经感到陌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白颂已经变了，变得足够有担当，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粘着自己的孩子了。

两件事都不算复杂，陈盼家的地很快就有人接手，白颂的工钱不多，几百块，也没理由不给。

两人照着名单还了钱，还剩下点够买车票。陈父下葬那天，陈盼和白颂没留一滴泪，同村人也没过多指责他们。

正如白颂所言，家里确实都被卖空了，剩下点粮食他们拿出来分给邻居。白颂精准地拉开一个抽屉，翻出自己的户口本，锁上大门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北上的火车空位很多，陈盼看着闭目养神的白颂没多打扰，掏出手机给徐老师报平安。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陈盼和徐老师已经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徐老师比陈盼大九岁，两人之间好似没有代沟，几乎天天都在网上聊天：

“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小颂说话了，他现在好有压迫感T_T”

“肯定会啊，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他在你家过得还不好，他都快十六岁了，有点男子气概多正常啊！”

“不知道怎么办……”

“你主动点，和他多聊天，活跃活跃气氛˃ʍ˂”

和徐老师确定好到站时间，陈盼收起手机，踌躇着开口：“小颂，你手机呢？好像没见你带出来。”

“两年前就被摔坏了。”

陈盼自知说错话，也不敢再开口，两人之间又只剩下沉默。

“陈盼。”

“嗯？”

白颂睁开眼，盯着陈盼认真说道：“和我说话不用小心翼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变。”

火车刚好驶入山洞，看着白颂忽明忽暗的脸，陈盼有一瞬间恍惚，几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白颂是这样，自己也是。

“舟哥，不好意思又麻烦您一趟，这是我……同村的弟弟，叫白颂。”

徐老师看到白颂激动的上前想给一个拥抱，被宋遥舟拉着衣领往后拽。

陈盼见怪不怪，和白颂介绍着，徐老师没有教过白颂，两人只是简单的打过几次照面，不算熟悉。

四人上车后，徐老师坐副驾，这会还扭着身子和后座的陈盼说话，宋遥舟强行给他系上安全带，几人这才出发。

到了餐厅，宋遥舟公司有事，先走了，徐老师点了一桌子菜，说是给白颂接风。里面大部分菜白颂见都没见过，他也不露怯，学着徐老师的手法包了一卷烤鸭放到陈盼碗里。

“怎么样？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想读书还是……？”

陈盼听着有些紧张，这个问题白颂从没正面回答过。

“还是想先学个手艺，我年纪不小了，文化不高，以后大概率得靠技术吃饭。”白颂早就规划好自己要走的路。

“这样白颂，老师有朋友开汽车维修店的，规模挺大，你去学修车吧，学出来在首都一个月能有小两万。”

陈盼连连道谢，端起酒杯代替白颂敬了徐老师一杯。陈盼不会喝酒，喝的急这会正咳嗽连连，白颂坐在一旁不停给他拍背顺气。

“哈哈哈，小盼，你得练啊！不然每次出来就我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练出来了下次陪我！咱俩不醉不归！”

徐老师喝多了，三人打车回去，正好赶上宋遥舟回来，看着醉醺醺的徐老师他眉峰微蹙，嗓音带着几分斥责：“怎么喝成这样，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

不等回话，他把徐老师打横抱起，朝房间走去：“天太晚，你们两个小鬼别走了，陈盼你隔壁也是客房让白颂睡那。”

白颂打量着房子现代化的布局，陈盼提醒他换拖鞋时才注意到全屋都铺着灰白色的地毯，进入客厅头顶水晶灯光线迷人璀璨：“陈盼，这房子得多少钱？”

“嘶，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是首都市中心大平层，估计怎么也得三四千万，怎么问起这个了？”

“没有，随便问问，也就是说我得不吃不喝修两百年车才能在这勉强买个房子？”

陈盼看着白颂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一时间没憋住笑：“噗，这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买的。好啦别想了，去房间洗漱一下早点休息。明天带你去买点东西，过两天去公司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