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离发现嬷嬷备下的是这辆马车时，脑子嗡嗡的。

这辆马车是李胥在她及笄那日送的，说很好看，她定然喜欢。

是挺好看的，檀木框架，琉璃车顶，四周缀着纱幔与流苏，里面光景几乎一览无余，四角的铃铛叮铃作响，高调且风尘！可不适合出行呀！

她立马要求换一辆马车，管理马车的小厮却支支吾吾，“殿下，旁的马车刚补过漆，此刻都用不了，只有这辆可用！”见李君离脸色越来越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伏地请罪，“殿下恕罪！”

身边跟着的嬷嬷忙上前解释：“殿下，他是刚进公主府的。前日里，他向老奴建议，说公主府的马车漆面已经有裂痕，需要修补，他说他有这门子手艺，老奴这才允了他。谁知这小子年龄小，思虑不周，竟将三辆马车全刷了漆，还望殿下饶恕他！”

李君离心中无奈了一番，瞟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小厮，“起来吧，今日无雨，这辆也行。”复又对嬷嬷吩咐道，“张嬷嬷，赏几贯银钱给他。”

嬷嬷躬身应是，李君离在婢女的扶持下踏上马车，伏在地上的小厮依旧不敢起来，身子越发抖动，心中杂七杂八的声音混成一锅粥。

传言说长公主嚣张跋扈，有几尺银鞭，对于犯错的人都会鞭打至奄奄一息！公主说的赏钱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嘱咐嬷嬷给的伤药钱吧？公主什么时候会责罚？我该怎么办？逃吗？怕是逃不掉吧？痛苦哀嚎中！

谁知张嬷嬷将他拉起，将他带至库房领了几贯银钱，他颤颤巍巍地接过，张嬷嬷瞧着他害怕的样子，温声说：“长公主很好说话的，往后思虑周全些便好！”

嬷嬷走后，小厮望着手中的银钱不可思议。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公主府待遇好，他才来应召，还以为是因为公主难伺候，所以待遇才那么好。此时他才发现，这传言它也不可信呀！

直至他与那些同僚一起吃饭时，同僚们对他苦口婆心劝慰一番，他才明了！

同僚叫他若是当着外人的面，万不可提及公主府是有多么多么好，虽不至于贬低公主，但也不要否定他们。

如今公主府每空出一个岗位便会有几十人前来争抢，若都知道公主府好，他们的子侄亲辈想进公主府的几率可就渺茫了，毕竟公主府一年都不晓得能空出来几个岗位。

......

一路上，李君离极其不自在，总觉得有上万双眼睛正盯着马车中的自己。干脆支颐闭目，耳边却传来不少嘈杂的声音，有贬低自己的，有羡慕自己的，还有咒骂自己的。算了，随他们吧，骂人者自骂之，扰人者自扰之！

简单一句，坏的话全反弹！

在街上挑着画像的司空染，忽然听见自远处传来一阵铃铛声，而后便是嘈杂的商讨声。

他将刚挑好的那幅画像递给摊主，吩咐顾安付钱，转身凝眸望去，心中“噔”的一声。

马车缓缓驶来，纱幔随着马车的使动飞扬而起，铃铛流苏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马车内的女子正支颐闭目，清冷不已。

顾安付完钱，朝着司空染的目光望去，“小公子？怎么了？”看清马车中的人后，“呀”了一声，“这不是长公主么？”

司空染不悦地回望顾安，警示了他一眼，“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待会儿我自己回去。”

顾安眼珠子一转，思索了一下，“我回去？您要不说清楚些？您是说我可以回家了吗？”

“你快走吧，随你干嘛去！”司空染目光愈发阴郁。

顾安又问道：“那......画像，需要我送回吗？”

司空染一把夺过，催促道：“不用，快走，快走。”

顾安转身消失在人群中，他并没有回去，而是找了一个隐蔽些的角落盯着司空染。

当马车将要经过司空染身边时，一道光打在了李君离眼眸上，她微微睁开眼，被光刺得再次闭上眼睛。

司空染也发现了，朝着光源望去，是几名小童，拿着铜镜反射阳光玩儿，一名男子夺过那男童手中的铜镜，训斥了那群小童几句，小童四散开来，男子拽着一位小男童的耳朵进了屋内。

李君离再次睁眼时，发现人群中有一人戴着一张较为熟悉的面具，司空染？

突然起了一阵风，纱幔扬得很高，李君离的面庞原本是若隐若现，现下倒是展露无疑，四周看热闹的民众，见车中女子有着一张绝美的面容，纷纷嗟叹。

“如此美人，自当结识一番，丰兄，借你手中花束一用。”青衣男子一把夺过同伴手里的花束。

那同伴阻拦不及，他已经迅速攘开人群，拦在马车前，单膝跪地，举起花束，“吾乃京城第一......”话卡在他喉咙中，片刻后，他扬起手，兰花指捏住面前的剑，试图将剑往一边推，推不动，便将头偏了偏。

司空染根本没看清寒文是如何出剑的，只看见一个人影突然立在了那青衣男子身前，剑尖抵住了他的鼻尖，而后朝向他的喉咙。

“滚！”声音沉闷且有气势。

青衣男子吓得不轻，立马爬起逃走，花束散落一地。

寒文冷笑一声，飞身重新坐在了马夫身边，侧身抱拳道：“殿下，适才......”

他话还未说完，李君离淡淡地声音响起：“无妨！”

......

那青衣男子慌忙逃窜到巷子中，叉着腰，喘着粗气，口中骂骂咧咧：“什么玩意儿？还真拿自己当凤凰了？呸，老子是看得起你，真是不知好歹，我乃京城第一公子，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就你这臭......”

一把软剑抵在了他脖间，突然一个刺痛，他举起手来，嚣张的声音换成了颤抖的求饶声：“好汉，饶命，您是要钱吗？我将身上的钱全给您！”

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哼，脖间又一痛，他又慌忙道：“不够的话，我回去取，我家有钱，您要多少，我都给！”

“报上来处，若有欺瞒，吾让你断子绝孙！”说着剑迅速移到了他的腰间，青衣男子一动不动，乖乖报上了姓名及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