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殇说，万少申在李君离儿时，收到过一封匿名书信，言道李君离乃夏国先朝九公主的女儿。

万少申初时犹如晴天霹雳，久思之后，决定护卫李君离的安危，摆酒起誓，要佑她一世。

收君少殇这位义子，是为了让他护佑李君离。

君少殇说他死生都会是她的人。

李君离吓得磕磕巴巴：“倒也......不必......如此！”

君少殇眼底薄薄的悲凉慢慢浮现出来，“那时，臣下村中爆发了一场瘟疫，父母皆亡。官兵封锁村子，任由村里人一个接着一个感染而死。臣下侥幸活下来，因瘦弱无骨处处遭人嫌弃。走投无路，只能乞讨为生，可臣下太过胆小，即便讨来食物都会遭人抢去。”

说到此处，他眸中悲凉缓慢散去，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在臣下几乎快要饿死之时，义父递给臣下一块饼和一壶水。将臣下带至一副画像前，问臣下是否愿以命相护画中女子。若是愿意，他会保自己一生衣食无忧。”

李君离一点点侧过头看他，神色复杂。

“殿下不信？”君少殇望向李君离，无奈一笑，“臣下也不信，为了填饱肚子，将自己卖给了一幅画像。而且数十年的辛酸苦练，都只为了那张画像中，见都没见过的女子。”他叹了口气，“殿下，这人是不是很傻？”

他以前也觉得自己很傻，直到见到活生生的她，他还以为公主都会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可她，不一样啊，虽然她常常扮做那副模样。

李君离疑惑道：“那么，司空染与你？是旧相识？”

君少殇怔了怔，不悦道：“提那厮作甚。”转而又眉眼含笑，“今夜，臣下只想......”

“桌上两碗补药，还请少殇郎君选一碗喝了，早些歇息！”李君离打断他。

君少殇抬了抬眉，深邃的眼眸中带上一抹似笑非笑的味道，“若是臣下喝了，殿下可否让出半方床榻？”

李君离故作不懂，慷慨道：“只要你喝了，整张床榻都是你的。”

君少殇无奈，摇了摇头，行至屏风后面，将那两碗药端到了李君离面前，一口一碗，一干而尽，将碗倒置，“臣下已经喝完，殿下可还有旁的吩咐？”

李君离心中啧啧，是个狠人，不过为何他还不倒？

“别看了，迷药而已，臣下那么多位下属被放倒，岂会不留心眼儿？”君少殇说完，回去放好碗。

再次行至李君离身旁坐下，倾身撑着手，将她抵在贵妃榻的翘头上，双目含情地看着她，脸上红晕越来越盛，“殿下，可否......？”

不对劲，香炉？他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香几上的香炉，炉中正飘着袅袅浮烟，不可置信地回看李君离，瞬间倒在了她身上，李君离费力推开他，对着他咬牙切齿一番。

出门观望，风奇正躺在墙角。李君离长叹一声，回屋提上一盏小灯，拿起一张毯子，行至风奇身边将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视线从风奇身上慢慢转至空中，庭中树影绰绰，夜鸣虫唧唧吱，满空繁星的天边一颗星子滑落，接着又滑落一颗。

吹来一阵秋风，扬起李君离的袍袖，风中夹杂着浓郁桂香。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踏着碎步去到外院，刚抬起手，寒文打开了门，衣着整齐，剑握手心，“殿下有何吩咐？”

李君离微微诧异，收回手隐在袍袖中，“本宫要去找司空染。”

寒文抬眉，点头遵命。

踏着星月，寒文与李君离越过公主府的墙头，走街串巷，直入司空染府邸。

卧房没人，去到书房，窗上映出一抹侧影，似沉思。

“谁在外面？”司空染咳了一阵，低沉的嗓音响起。

“是我。”李君离压低声音。

司空染慌忙收拾了一番桌面，站起后稍稍理了理袍袖，大步行至门边，卸掉门栓，打开房门。脸上带着柔和笑意，声音低沉而沙哑，“殿下。”又微微轻咳了一声。

“你生病了？”李君离见他神色倦怠，双眼带着浮肿。

“受了些风寒，不打紧。”说话间将李君离请入屋内。

关好门，为她卸去斗篷。

将她引至茶室坐下，重新温上水，碾茶入盏，动作轻缓。凤眼微垂，眼尾因病微微泛红，惹人怜惜。

司空染伸手去够温着的水壶，唇角却扬起，“殿下再看，微臣可要把持不住了。”

李君离无语，想撕了他这张嘴，“君少殇，你可认识？”

司空染顿住，回看李君离，眼中不明意味，霎时凝眸，眸中杀气渐浓，“今夜，是君少殇？”

李君离顿感毛骨悚然，有些紧张，“是......吧。”

司空染见李君离磕巴，放轻松，将茶盏推给她，摊手道：“殿下，喝些茶，润润嗓子。”

李君离抬手握住茶盏，并没有喝，垂着眸子，视线落在茶盏中的浮沫上。

“殿下不是过几日才会召幸他吗？”在李君离看不见的地方，司空染捏紧了拳头。

“原本不是他，只不过今日要来的郎君寻到嬷嬷，说身子不适。于是，君少殇自请替上那位郎君。故......”李君离心里不安，她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种犯了错后的羞耻感。

司空染微微一笑，略带苦涩，“茶凉了就不好喝了。”再次碾茶，“殿下来找微臣，是因为知道了君少殇的身份？是他告诉你的？”

李君离捧起茶盏喝了一口，依旧是紫笋茶，她轻挑眉梢，“他说了许多，我辨不出那句真哪句假。我看过他肩头......”

“你做什么？”李君离被突然握住她手腕的司空染吓到失声。

司空染凝眸盯着她，眼尾的红逐渐盈满眼眶，声音微微颤抖，“肩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前那些郎君来侍寝时，趁着他们被迷晕，我查看过他们身上。发现......”李君离感觉到司空染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咽了下口水，续道，“他们肩胛骨的骨尾处，都纹有桐叶图样。”

她瞒下了另一波人身上不同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