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望着司空染离去的背影，忆起昔日大长公主的风姿。

那时，整个京城中一共有四位公主，广平大长公主最年长。她豪爽直言，从不畏惧，上骂君王，下责藩王。前朝后宫，无一人不害怕这位大长公主。

只是，她这样的人也有愁事。那年她邀司空尽赏月饮酒，喝得大醉。

大声责骂当今皇后，司空尽立马遣退周遭的人，大长公主说出了一件秘辛。

她说先朝那些男男女女，男盗女娼也就算了。如今这朝堂更是一派乱象，皇后之子明明不能人事，他们那群废物还替这样的人争夺皇位，这岦国怕是完了。又说四皇子多么多么好，非得要选一个不能人事的草包。

司空尽实在很为难，捂自己的耳朵也不是，捂大长公主的嘴也不是。最终，他用了比较极端的方法。

大长公主在太子即位后，便带着她府中的那些郎君，前往一处深山老林修行去了。他再也没有见过大长公主，听说她在江南的雨台山。那里离司空尽太祖的故乡不远，若是辞官返乡，去那处山间多走走，兴许能遇见大长公主。

儿孙之事，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自己老了，大半辈子守在这皇城之中，看着他们勾心斗角，也累了，余下的时间他想做自己。

......

李君离乘着那辆马车回府，隔老远，便见到了门口停着另一辆豪华的车驾。她很想吩咐车夫掉头，但已经来不及，自门口踏出一人，对她微笑着招手。

她稍微整理了下情绪，待马车停稳，钻出来，将手搭在了李安手上。

“三哥，今日朝中无事吗？”李君离站定，稍微理了下衣裙。

“无事，怎么用了这辆车驾？不好看，三哥改日送你一辆好看的。”李安语调缓慢，平静且暗含不满。

“不用，府里还有三辆，只是刚刷漆，过两日便可以用了。你若再送，我这府中怕是放不下。”李君离拒绝，语调平淡，不复往日热情。

李安长睫垂下，眸中失落一瞬即过，又笑着拉起李君离的手。

李君离抽开，李安情绪不稳，“小七，是三哥做错了什么吗？”

李君离抬起眼眸看他，惊讶了一瞬，笑了笑，拽住李安的袖子，丢出一句，“三哥怎么这么说？”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李安笑了一声，双眸逐渐冷淡。

李君离拽住他的袖子往府里走，边走边笑道：“好歹做了长公主，若还与以前一样，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我可是没忘记儿时，你同二哥一起是怎么骗我的！重要的是，我那时竟然那么傻，还相信。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大抵上是个没脑子的废物。”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李安的袖子被她扯的老长，他碎步跟在李君离身后，只能看见她的侧脸，辨不明她的表情。

李君离将李安带到茶室，婢女为他们沏上茶水后退出去关好门。

李君离掰着手指头，数李安骗她的事情，李安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李君离将十根手指头都掰完，李安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停”。

李安不可置信，脸上荡开一阵茫然，“你记性也太好了吧？这里面除了我跟着陛下骗你，那画中之人的确是你舅舅之外，旁的我怎么都不记得了？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不是啊，这都是我做梦梦到的！”李君离眼神毫无波澜，说完这句话，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看着李安黑着的脸，愈发张扬。突然，她转变了神色，认真起来，“三哥，你往后不会再骗我吧？”

李安侧过脸，看了一下窗外，外面的花花草草染上了夕阳的余晖，他目光失焦了一瞬，回过头来，“不会。”

“拉勾，不然，我不信。”李君离倾身伸出小拇指。

李安盯着李君离的小拇指失神，笑了笑，无奈地抬起手，勾上了李君离的小拇指，任由她盖章。

......

次日，李胥将司空染弹劾李君离的折子遣人送给了她。

李君离看着上面的字，气得捏紧了拳头，只想将司空染大卸八块。

司空染弹劾李君离贿赂他，还是用一座宅子贿赂他，贿赂的原因就是请求他不要再弹劾自己。

“你不要，就还给本宫，还说本宫贿赂你，你要脸吗？司空染，你真是拿本宫的好心当做驴肝肺！”李君离叉着腰，越来越气愤。

又将自己刚刚的话回味了一遍，好像自己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司空染不会是想赖账吧？别一百两黄金没了，他还要赖掉这份恩情？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赖账。

她带着房契和那折子，刚行至门口，便看见了杜氿年，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公主府门口。

李君离全当没看见他，带着寒文与他擦肩而过，他却伸手拉住了李君离的胳膊，“殿下，微臣有话想对您说。”

寒文已经拔出剑抵在了他的脖间，他仍旧不动。

李君离冷笑一声，“可是，本宫不想听！”

“下个休沐日，长安酒楼门口等您，不见不散。”杜氿年说完，松开手。

李君离头也不回的离开，寒文冷眼看了一眼杜氿年，跟上李君离的脚步。

......

司空染散值，还没下车，便有仆人匆匆前来禀报，说府中来了贵人，而且怒气冲冲，貌似来者不善。

司空染顿住扒着车壁的手，疑惑道：“女的？”

“一男一女。”仆人一脸紧张地回道。

司空染笑了笑，下车后整理了下衣袍，他此刻身着官服，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一身衣裳再去见李君离，李君离却站在了门口，抱着胸一脸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竟有种想重新爬上马车逃走的冲动，微微一愣，脸上浮出笑意，“殿下亲自前来，是有何事要吩咐微臣吗？”

李君离笑了笑，点点头道：“自然，还是天大的好事，司空御史刚散值，一定很累吧？本宫的侍卫习得一手非常不错的推拿之术，待会儿让司空御史好好享受享受。”

寒文不解地望向李君离，眼中全是茫然。推拿之术？我何时会的？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