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该到了睡觉的时候，张雨才看见班点回复的两个字：“没事。”她知道他这是在哄她，当然她也明白他的胸部真地亦无妨大碍，遂和衣睡下。嘴角流露着一丝笑意，睡姿很美，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性感内裤。

早晨班点回到家依旧冲澡后爬到床上。张雨说，不做了吧？万一你的胸？班点说，我说过的，没事。他朝她坏笑，她依了他。自始至终整个过程，他尽量不使劲抱她。她竭尽全力克制自己，她不想在他身体不舒服的这段时间因此事提过分要求。

事实上她也不必，毕竟跟金国良已达到极好。

像语文老师讲作文、讲故事、讲小说有明线暗线一样，班点的胸只过了七八天就已毫无感觉，同时因昼长夜短张雨与金国良地点挪到了车里。炎热夏天的夜晚，户外乘凉游玩的人比比皆是，然而初秋伊始该景象缓缓转淡。气温变凉了，白昼变短了，张雨不想再那么迟回家，她不能再用晚饭后店里顾客之多作为回家晚了的借口，为节省一点一滴地时间，她商量金国良把寡欢地点定在了自己的宝马车里。

星期五，金国良躺在床上一边刷抖音一边美美地回味这周每一个夜晚，他不知道张雨为什么竟然一次不落地情愿在车后排座上发生故事。史上车震次数最高记录是多少？他暗暗问自己。他想他跟张雨已经创出记录。他忽地刷到张雨的一条抖音，只见她坐在服装店里那把铁折叠椅上，粉色七分袖衬衫胸前有个大且好看的图案，颜色极搭配的格子超短裙下摆还撸上去一大截。很明显这是前天晚上在车上她穿的那身衣服。他再仔细瞅瞅，脚上也是那双白色运动鞋，裸露着瘦削的脚踝和瘦削的双腿。视频里自始至终，她双手握着手机似在自拍，上体姿势几乎未动，只是最后有个摇晃搭在膝盖上的那条腿脚的动作。金国良清晰记得，那天她上车时没穿着内裤，不知在店里自录这个视频的时候她是不是穿了。他打算下次见她时问问这件事。事实上，这就是那天张雨准备见金国良提前做好的准备。视频中她是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坐着的，旁边站着那位员工当时已看到了她两条白皙的大腿间一览无余的样子。等到下个周一时，金国良见到了张雨，果然证实了视频里她没穿内裤。

10月14日，科教公众号公布《2022年初中艺术科目学业水平考试专项测试实施细则》，明确提出音乐、美术两科正式纳入高中选拔考试科目，按一定分值记入总分。这无疑是近年来该市中考的一项重大改革。有人把这个文档发在群里，内容很多，里面已经说明美术学科可选书法等。别说张雨没仔细阅读这个长长的文件，即便仔细阅读了她也不见得能看明白。群里230个人无一人搭腔，张雨装作很明白说话了：“初中艺术科目学业水平考试是初中艺考，普通的中考是初中学业考试和高中阶段学校招生考试。不过，字写的好中考肯定占便宜，印象分高。”“？？？”发出这个文档的人先是这样打出了三个问号，接着选了文件中一句话反问起她，“哈哈，各占10分是啥意思呢？”此刻，张雨意识到遇上了内行人，赶紧在群里解释：“不知道，我家的还小，看着吓人。”接着做了一个似是哭腔的鬼脸。

这天是周五，小伊宁下午坐校车回到家。一个星期了，他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先见到了奶奶和妹妹，又见到了爸爸，他还想见到妈妈，然后才肯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白色的二十多万的宝马车，在路灯的照耀下十分绚丽。从外面向里，一丝影子也看不见，哪怕透过前挡风玻璃，亦然。张雨和金国良在后排座上，时而她躺在下边，时而他躺在下边。他俩兴奋极了。

她静静地坐在他身上，俯视着他的脸，说：“今晚我儿子来家，我不能像昨天回家太晚，我想早点见到他，看他瘦了没？”

“一切依你。”金国良用手抓住门的把柄，以避免身体翻滚下去。

“跟以前一样，明后天我们不见面了吧？”她说。

“嗯。”虽然吃力且不舒服地躺着，但他还是同步点头示意。

“诶，你家是儿子女儿呀？认识你这么久还不了解你家情况呢。”她忽地把眼睛再瞪大一些，“可是，你家几个孩子啦？”

“一个，是女儿。”他老早就构思好了怎样撒谎自己家庭情况。

“你们山区是不是很重男轻女啊？”她问。

他急中生智道：“对呀，女儿一出生我妈妈就不高兴。我妈妈待我老婆一直没好过。”

“生男生女取决于男人好不好？”张雨娇嗔的口气，故意摇一下坐在金国良身上自己那瘦削屁屁，“取决于你这里好不好？”

“对对对，”金国良仓忙解释，“我们知道取决于男人，可是我妈妈那代人怎能懂得这个道理啊？”

服装店里来了一位老顾客，女员工接待她。

“你们老板呢？”

“刚出去。”

“我是看到她的车在这儿才进来的。”

“您要挑衣服吗？”

“那天刚买了，今天不买，路过这儿，本想跟老板聊天来着。”

女员工知道张雨在外边的宝马车里。她顿时保持了沉默。

张雨回到家时果真比前一天早，一进家门先抱了抱小伊宁。

“妈妈，我同学们都说你姓伊呢。”

“为什么？”

“我的名字不是叫班伊宁吗。他们说，只有我爸爸姓班、我妈妈姓伊才会起个‘班伊宁’这种名字呢。”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班伊宁这一级孩子在慢慢长大。他又变成住宿生，晚上睡前同宿舍的几个人无聊，所以常常一起唠嗑、聊天、开玩笑。

至此，钟格调告诉易依：“小说《教子‘有’方》总共就这些。我没有说错吧？张雨确实没离婚。”

“可是，小说似乎没完结。”

“我们就当完结了吧。也许，被撕掉的部分里仍没有张雨离婚的事儿。”

“你只是在猜，事实上结果很难说得准呀。”

“我们可以替作者规划一个完美的结局呀，就当她不离婚。”

“最好是这样。”

“其实看名字，小说主要说教育孩子的事。”

“对呀，确实不少教育孩子的情节。”

“既然这样，人物情感方面的事情并非故事的重点，他们离婚与否无关紧要，不会引起读者沉思的。应该沉思的，似乎是教育。”

“像你们家和我们家的孩子，算是教育得很成功。”

“还可以吧。我们儿子不如你们家儿子优秀。”

“你们儿子很优秀的，一定是传承了你的基因。”

“哪呀？我一辈子只是个小工人而已。”

“工人挺好的呀，我们家连个工人还没有呢。”

“郝好厂里一直为他交着养老保险，对吧？”

“嗯。”

“那么，他就是工人了。”

钟格调不问易依是否交保险之事，免得使她尴尬。

事实上，易依没有缴纳任何保险，在百货大楼卖男装那阵子，属于大楼里最短期的临时工，在学校超市工作的那阵子，更是临时性的工作，逢暑假寒假都没有一分钱的工资，哪还有交养老保险之事呀。后来自己经营这家文具店，属于老板兼员工，多亏公公常去看店，否则，连出去进货的时间也抽不出。她从来没为自己缴纳养老保险。

落地扇的扇叶在最高档位不停地旋转着，宿舍里仍有点热得慌。钟格调弯腰拉出床下的纸箱，蹲下身。他掀开纸箱上盖，整整齐齐的小说封面映入眼帘。上次找寻《教子“有”方》时，他费了好多功夫才把这些小说摆放得看上去顺眼，但除去上面一层没撕的部分，下面那些零碎的纸张仍未完全分类。他刚刚揭开两本，落地扇吹过来的风差点刮飞零碎纸张，好在他眼疾手快迅速摁住即将飞起来几张纸。

前两篇小说里有分手或离婚，第三篇虽然还没出现离婚情节，但易依仍感觉会有这种苗头。钟格调不想第四篇小说再有哪怕一丁点儿男女主人分道扬镳的情节，因而往电脑里输入小说前他必须得从剩余的几本中好好选择一本。他双手刚刚离开纸箱，落地扇叶又转到该方向，好几片纸忽地被刮出纸箱在地面上翻滚一下，最终飘落在房间远处的一角。他索性站起身关掉了风扇。他把纸箱里的书籍纸张一本本一摞摞地取出。不一会儿，宿舍的地面上变成了文化人的居所。当然，也可理解为收废品的人把拣来的旧书纸在家整理后计划再捆绑。

因为关闭了风扇，屋子里渐渐变得很闷热。钟格调全身都在渗汗，脸上也有汗珠子滴落于地面。他索性脱去上衣。汗水依然不停地从毛孔里往外钻出，顺着身体向下流淌，钟格调只觉得腰间湿漉漉。他又索性脱去长裤，浑身上下只穿一件平角小内裤。此时清晰可见汗水已浸湿了内裤上边沿一大截。他走几步拿一条毛巾搭在左肩，一边擦汗，一边继续仔细翻看小说的内容。他本以为《青年画师所会生》这本小说以男生名字命名，应该没有分手或离婚情节，最终还是令他失望。《柔软女子孙海霞》里有“柔软”二字，他对此是不抱很大希望的。没承想它竟然写得女主人公一辈子幸福满满，老公对她疼爱有加。

即将给易依发送的第四篇小说，钟格调万般在意故事里人物的情感生活。他打算字里行间毫无情感纠葛毫无家庭不快，只有美好的人和事。对于《柔软女子孙海霞》的每一页甚至每一个段落，钟格调皆都仔仔细细地看。

即便不停地擦汗，内裤仍几乎要全湿透。钟格调起身走到洗脸盆前，扯下肩上的毛巾，双手把它浸入水中。这是今天早晨洗脸用过的水，已经用它又洗过好几次手。水看上去已不是太干净。他一只手提起毛巾，水瞬间哗啦啦滴个不停。他两手拧了拧毛巾里的水，把全身擦拭一遍。他先穿上刚才那条裤子，又穿好那件上衣，端着盆走出门去。大约三分钟过后，他从这层楼的公共洗手间端着一盆干净的水走进宿舍。他迅速脱掉身上的所有衣服。一道道汗水从脸部、颈部、肩部汩汩流下，跟胸前、背部、腰间的汗水汇合在一起，继续一往无前，从大腿、小腿皮肤上匍匐而下，最终滑落于地板。钟格调立刻把毛巾浸入盆中，然后使劲拧干，依次擦拭脸蛋儿、脖子、前胸、后背、腋窝。他再次把毛巾浸入盆中，取出，拧干，擦拭腰间和小腹。他第三次把毛巾浸湿、拧干后，弯腰擦拭了两条大腿和小腿。直到最后，他才使劲擦拭了自己身体的前后中间部位。这条毛巾亲吻了全身的所有肌肤、还有不毛之地和有毛之地，钟格调不想继续用来擦汗。他干脆把它置于一边，待会打算倒下空来搓上香皂彻底洗一洗。他顺手拾起脸盆架上的另一条干毛巾搭在左肩上，朝地上那纸箱奔去。他再次仔细看、读、默念挑出来的有关《柔软女子孙海霞》小说里的文字。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研究，钟格调发现《柔软女子孙海霞》内容里无一丝情感分裂。他把涉及这本小说的部分放置在电脑桌上，然后小心谨慎生怕弄乱似地把其它小说的所有纸张收集起来复推至床下。

他匆匆从沙发上拎起几件衣服穿在身上，拾起早先擦拭全身各部位的那条毛巾和一块香皂，出门，遂走去这层楼的公共洗澡间。

洗完澡，返回宿舍，钟格调脱掉衣服。他把刚才用香皂搓洗过的那条毛巾展开，搭在脸盆架上。他又去衣服厨找出一件浅粉平角内裤穿在屁股上。打开落地扇，找出一件上衣和一条短裤穿好上。端起两个盆，拣起地板上几个小时前汗水浸湿的那几件衣服出门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