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周一度的“避难所”读书会。

本周的主讲人是张枫，分享的书目是，文化学者吴思的著作《潜规则:中国历史的真实游戏》。

夜幕降临，昏黄的灯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在木质地板上，油然而生一种温馨而神秘的氛围。

张枫站在由书架环绕的小讲台上，手中捧着那本封面略显古朴的《潜规则》。

他轻轻翻开书页，仿佛掀开了历史的重重帷幕：“《潜规则》这本书，以其独特的视角，为我们揭示了古代中国官场中那些未成文却又行之有效的行为准则。它们如同暗流，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历史的走向，塑造了社会的真实面貌。”

曹睿坐在张枫对面，他率先发问：“张枫，你认为这些潜规则是如何形成的？它们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张枫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在我看来，潜规则的形成，往往源于人性、利益、权力等多重因素的交织。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正式制度的不足，但同时也可能成为腐败和不公的温床。对于当时的社会而言，潜规则既是润滑剂，也是阻碍进步的绊脚石。”

听到这里，颜子媚不由得抿嘴一笑：“曹老师，汪磐正在接受调查，陶源的事儿也算有了个说法。今天我们‘避难所’读书会分享《潜规则》这本书，别有一番滋味啊。”

说完这话，她笑吟吟地望向曹睿，眼神中仿佛闪烁着明亮的星河。

“就是，这叫‘善恶到头终有报’，汪磐作恶多端，这次大概率要进去踩缝纫机了，恶人自有天收。哈哈，真解气！”听到颜子媚的话，李若一也不禁随声附和道。

“唉，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是当了一次无名英雄，为陶源同学找了个说法，也为江大清出了一匹害群之马，嘿嘿，感觉自己还挺帅的。”见颜子媚和李若一都聊起汪攀的事儿，作为主讲人的张枫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把书一合，加入到讨论中来。

做这件事，没钱赚、没名出，甚至还担着风险，可是此时“避难所”读书会内，参与这件事的三个人丝毫没有任何委屈、懊恼，反而开心得像孩子一样。

曹睿轻轻一笑，心中暗想，那些蝇营狗苟，终究上不得台面。公平和正义，潜藏在每个人内心深处，一旦在某个点爆发出来，就会激荡起千钧之力，无人能挡。

见曹睿笑而不语，张枫不禁问道：“曹老师，以前你总对我们说，学校里那些当官的人，一个个鬼精鬼精的，现在我觉得，他们可够傻的。听足球队的哥们儿说，汪磐在经费上确实不干净，但跟其他老师相比，其实也都大差不差，并没有特别过分。怎么这次，他们偏偏揪住这一点不放，非要把他搞下来呢？”

“对呀，曹老师，其实汪攀最大的问题，并不是经费上不干净，而是控制、虐待学生吧？为什么学校不从这一点入手，却非得揪住经费问题大做文章呢？这不是把调查方向搞偏了吗？”李若一也附和地问道。

见几人都对汪攀这件事感兴趣，曹睿想，看来今天的读书分享会是进行不下去了，索性就把这件事给他们讲透，也算是来一场人情世故的案例教学了。

他敛起目光，正色问张枫：“你觉得他们傻，是因为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只分好坏、只看事实，平常人家过日子，这样的思维方式一点不错，但官场自有一套逻辑。”

曹睿停顿了一下，见三个学生都来了兴趣，便继续说到：“什么是领导的思维方式？那就是遇事以自身利益为基点，由此出发分析利弊，再根据实际需要，挑选事实和观点。”

“啊？事实还能根据需要挑选？”李若一和张枫不约而同地问出了声。

“当然了，不论是新闻报道还是调查报告，呈现哪些、不呈现哪些，突出哪些、淡化那些，全在执笔者的一念之间，而且，不管凸显还是淡化，呈现出来的事实和观点，都是真是的、逻辑自洽的，只是阐释的角度不同。所谓‘笔底下有人命关天，笔底下有毁誉忠奸’就是这个道理。”曹睿耐心地对他们解释道。

“曹老师，我还是不太明白。就拿汪磐这件事来说，校方一开始的态度是袒护，可事情捅到教工委之后，为什么他们处理得比一般情况还要重？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而且，为什么非要揪住经费这个问题做文章呢？”李若一眼睛里飘过一丝疑惑不解的神情，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曹睿轻声叹了一口气，说：“在你看来，是自相矛盾，可他们看来，这才是逻辑自洽。刚出事的时候，学校选择袒护，是不想这件事闹得太大，影响声誉和某些人的官帽子。可是，一旦事情真捅到更高层，上面一封口谕下来让学校‘酌情处理’。你们觉得，学校领导怎么办才是最优解？”

曹睿看着两人，张枫依然是一脸疑惑的表情，李若一却已经恍然大悟。

“若一，你试着说说。”曹睿对她说。

李若一的大脑飞速旋转，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如果……如果……学校依然袒护汪磐，那上面的不满，就会从汪磐个人扩大到整个江大，到时候……领导们的前途更加堪忧！”

“对！就是这样，上级部门的口头指示，是命令也是试探。下级在执行的时候，必须不折不扣，甚至矫枉过正。否则，就等着更加猛烈的狂风骤雨吧！”曹睿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到这里，“避难所”读书会中的四人，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始终一言不发的颜子媚，突然一字一顿，说出一句很有见地的话：“有时候，降服邪恶的不是正义，而是更大的权力。”

曹睿心中一动，思绪不由得被这句话带到了远方——是啊，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所谓几千年的历史，不过是小麦在这片土地上，成熟了几千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