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一疑惑地看着曹睿，美丽的大眼睛眨了两下，不解地问：“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一会儿，我直接给王恒打电话就行了吧？我们关系很好的，这有什么复杂的吗？曹老师。”

看着一脸不解的李若一，曹睿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没这么简单。若一，知道我为什么问你王恒的情况吗？”

李若一轻轻摇了摇头，一头乌黑的发丝也随风摆动。

曹睿说：“刚才你的一句话点醒了我，既然从下往上反映情况的路走不通，就只能借助上层力量，推动解决这个事。”

“嗯？所以，我们该怎么做呢，曹老师？”李若一追问。

“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三天之后，教工委主任会来江城大学调研师风师德建设工作，王恒现在是主任的秘书，如果能把陶源这件事捅到教工委那里，到时候领导一纸批示下来，要求彻查这一事件，学校方面也就不敢护短了。”

“对呀！这真是个好办法，若一姐，你现在就给同学打电话呗！”张枫激动地“刷“地站起身子，冲李若一嚷嚷道。

“笨蛋，听我说完好不好！按你这样，直来直去的，非坏事不可。”曹睿拿起手中的书，轻轻拍了一下张枫的脑袋。

张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起身又坐了下来，静静听曹睿把话说完。

颜子媚、李若一的目光，也聚集在曹睿身上，等待他说出下一步计划。

曹睿把整个计划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看了看大家，缓缓开口：“这不怪你们，你们还小，没跟领导身边人打过交道。通过秘书向领导反映问题，有两个关口一定要处理好。”

他顿了顿话头，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一是不能让他们感到，领导的行程信息被泄露。就拿这件事来说，张枫，如果按照你刚才的想法，李若一冒冒失失给同学打电话，开口就是‘老同学，听说领导三天后要来江城大学视察，有个情况想给你反映一下’。人家肯定起疑心。领导的行程都是保密的，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肯定有人通风报信。一旦对方起了疑心，还会替你说话、帮你办事吗？”

张枫吐了吐舌头，脑袋一缩，窝进沙发里不说话了。

曹睿假装没看见这些小动作，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下去：“二是不能给领导的身边人添麻烦。人家愿意帮咱们传话，前提是自己必须安全。领导和秘书之间，关系很微妙。一方面，领导主要做决策，需要秘书及时提供一手信息，为工作提供参考。但另一方面，领导也很忌讳秘书通过掌控信息权，影响甚至干预决策。所以，那些聪明的秘书，会提前摸清领导的意图，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以合适的方式让领导看到最合适的信息。”

“啊……怎么这么复杂啊，曹老师。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事儿又没戏了。”张枫扬起脸，身体往沙发上一靠，作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傻小子，你以为呢？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呀？”曹睿忍不住又说了张枫一句。

“张枫，你别插嘴，听曹老师把话说完。”颜子媚拍了一下张枫的手背，示意他保持安静。

曹睿没有继续搭理张枫，目光转向李若一，开始面授机宜：“若一，一会儿你就跟王恒打个电话，先寒暄、唠家常，回忆你们的大学时光。”

李若一点了点头：“这没问题，我们每次打电话都是聊这些。”

曹睿接着说：“适当的时候，你们可以就开始聊工作，你就当是开个吐槽大会、发泄情绪，科研压力大、导师压榨、钱少事儿多、心理问题……这些都可以给他说。放心，他一定很愿意听。”

“曹老师，你咋知道他一定愿意听呢？”张枫又忍不住插话。

“他是教工委主任的秘书，了解高校一线的教学科研情况，本来就是他的工作内容。”曹睿耐心地解释道，然后，转头继续对李若一说：“然后，你就看他对哪些话题感兴趣，碰到感兴趣的，他肯定会让你深聊下去。”

“好。”李若一再次点点头。

“注意，你所有的吐槽，都要围绕着导师与研究生关系紧张这个主题展开，这样，不管他对哪方面感兴趣，你都能顺理成章地引向陶源这件事儿。”曹睿耐心地叮嘱李若一，“记住，如果他开始询问这件事，你不要立马全盘托出，而是要表现出有点为难、有点纠结的样子。”

“啊？这是为什么呢？”李若一疑惑不解地问。

“领导的身边人，都是人精。这样做，一是为了试探他的真实态度，如果只是出于同学情谊，礼节性地问询一下，那么你一旦表现出难以启齿的样子，他就会立马停止追问。二是为了吊吊胃口，人总是对全盘托出的信息不感兴趣，稍微推脱一下，反而可能激起对方的好奇欲。”曹睿说。

“曹老师，我能插一句话吗？”张枫声音小小地问道，其余三人都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

“什么话。”曹睿问他。

“今天才知道，世界上最长的路，就是曹老师的套路。既然若一姐跟他是老同学，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儿，非得字斟句酌、算计着说话吗？累不累啊。”张枫不以为然地嘟囔。

“这不是套路，而是智慧。你想想，通过私人关系向上面反映公事儿，办了，被说是徇私枉法；不办，被说不念旧情。因此，不管拒绝还是同意，对方都会有很大心理压力。所以，我们要绕开这个两难的选项，不直接提出要求，而是引导对方主动询问，这样，既没有给对方压力，又维持双方的面子。即使这件事他没有办成，也不会伤害到同学间的情谊。没有明确提出，就不会被武断拒绝。这就是说话办事的智慧。”曹睿娓娓道来，讲出其中缘由。

三名学生都微微点了头，颜子媚和李若一的眼神中，更是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钦佩之情。

曹睿假装没看到，继续对三人说：“若一，你整理一下思路，一会儿就给王恒打电话，就按我刚才说的思路。你们三个都要记住，做这件事时，一定要注意保密，任何场合都不要提到我。现在，我是党委宣传部的工作人员，一旦从你们这里走漏风声，不仅陶源的事没救了，我们四个都要跟着倒霉。”

“曹老师，我们知道。”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