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终究是要结婚的。”

这是争吵的最后一句，也成功让李长河安静下来，想到父亲独断强势的性格，他确实无法反驳。

沉默是会传染的疾病，在二人之间弥漫。

阳台上，烟华寂寂燃起，又散在风里。风声淹没了一切，连同沉默。

“那你，还……有感觉吗？对我。”李长河熄灭了烟，一张脸曝在月光下，如同得了判决的病人，苍白无医。

年少时候的喜欢，尚不确定是否能为爱情，而经过时光的磋磨，这些情感还剩下多少呢？

云洛没有回答，缓缓靠近月光下的身影。

那些不确定的情感，那颗因过往沉寂的心，都在十指紧扣的一刻，再度沸腾。

一个多月的早起，云洛已养成了习惯，通常会在7点半之前起来，把隔水晾凉的黑凉粉、龟苓膏放入冰箱冷藏，接着把已冻成冰砖的红豆绿豆加水融化放进锅里，小火慢煮。

一觉醒来，便是剩余糖水的制作。

这间公寓的隔音效果的确很好，昨晚的争吵并没有邻居投诉。

云洛像往常一样早起，脑海里一片空白，隐隐觉得昨晚好像忘记了什么。

灶台上空空如也，别说糖水，干净得连只苍蝇也没有。洁白瓷砖的反光，像只藏着不屑的眼，暗里嘲笑他的懒惰。

云洛朝房间看了一眼，确实有一个休息的理由，只是思索了片刻，又照例将红豆绿豆融化下锅。

十月的清晨已带有几分凉意，从窗台看下去，四面八方的人流，如潮水涌起，让城市变得拥挤，忙碌永远是生活的主题。

“在想什么？”

一双手，将沉思的人揽入怀中，声音始终未变的宠溺。

窗外，风中有沉重的叹息，不知从何而来，往哪儿去。

“你想当老板吗？”

这是李长河回到宿舍跟刘原说的第一句话。

刘原眉头微皱，略做思索，“你不会被洗脑进传销了吧，南派还是北派，不会是1040阳光工程吧？”

“你好像很懂这个。”李长河不由得有些好奇。

“唉，没办法，几年前我妈被一个姐妹骗进去，损失惨重。”刘原长叹了一声，“要不是这档子事我也不至于每周找兼职做。”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李长河不知如何安慰他，回到了原来的话题，“小老板打算休息一天，要是你愿意的话，糖水可以少做一点，你在摊上卖，营业额可以跟你六四分。”

“真的？”刘原原本黯淡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这几天他大概估算过摊上的营业额，即便做六四分，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让小老板能做多少做多少， 我忙得过来。”

李长河沉默了片刻，表情忽而凝重，“你不介意舍友是gay吗？”

二十岁正是藏不住话的年纪，有些事与其留在心里变成疙瘩，还不如说开来得舒服。

“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刘原一脸严肃与认真，刻意压低的声音，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感，“其实我是，异性恋。”

相处一年，李长河早习惯他这种半冷不冷的幽默，有时也会跟着来一句，“没事，我倒也不歧视异性恋。”

“哥你人还怪好咧，不过你对象更好。”想到今晚的收入，刘原不由傻笑起来。

每天下午五点到凌晨四点，摊贩们会成为流光街真正的主人。

七点左右，流光街灯火璀璨，得到解放的上班族和游客们汇成一股巨大的人流，游走在流光街的各个摊位之间。

刘原渐渐独木难支，虽然都是很简单的动作，但也难免忙中出错。

好心的牛排大哥叫来了他的小儿子，“小远，你不是想喝杨枝甘露吗，去哥哥那里帮一下忙，等下随便你喝。”

小孩哥七岁多，比桌子稍微高出一些，虽然年幼，打包的手法竟十分娴熟，嘴巴也很甜，全程帅哥、漂亮姐姐的招呼。

“今天只有你一个吗，小孩去哪里了？”牛排大哥得空就喜欢聊天，今天也不例外。

小孩是牛排大哥给云洛起的外号，只因为他是整条街最小的一个摊主。

“小老板有急事，今天我就是老板。”刘原瞥了一眼正在进食的小男孩，感叹道，“你儿子好机灵，嘴巴真甜。”

“嗨，他不爱学习，成绩差得要死，也就嘴甜一点。”牛排大哥虽然嘴上说着责备的话，脸上却洋溢幸福的笑容。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脑瓜这么灵光，将来子承父业当个大老板，你就等着享福。”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因为母亲那件事，刘很早就尝到了人情冷暖，极善于察言观色，三两句话就给人情绪价值拉满。

大哥闻言彻底压不住笑，嘴角咧到了耳后跟，“你看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比起云洛，牛排大哥也更喜欢刘原，因为更多时候云洛都是问一句答一句，并不像刘原这么会来事。

两人聊得正起劲，忽听到这一句。

“这个味道跟高中学校旁边那家蛮像的吧。”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刘原看了一眼那名顾客，试探性的问道，“同学你不会也是明峰三中的吧？”

顾客点了点头，“校友吗？”

“我不是，我们老板是，不过他今天有事没来。”刘原解释道。

“你老板姓李吗？”顾客沉思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是，姓云，我们老板有个朋友倒是姓李。”刘原摇了摇头。

“云……洛。”这人不由得嘴角上扬，俊朗的面容在夜灯下灿烂如阳。

原来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