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车抵达皇宫的时候，萧澈打马下来，好说歹说拉着萧乾去东宫喝酒，说要赔他一个真正的宴席。

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顾夕研下了马车，踉跄一步，往昭阳殿走去。

银月辉光，秋叶寒凉。

这偌大的皇宫，朱墙碧瓦，沉寂得像头昏睡的巨大魔兽。

顾夕研光脚踩在地上，像踩在魔兽的肚子，仿佛下一步就要落进它满嘴尖牙的大嘴，万劫不复。

“公主？”

前面走来一个人影，顾夕研本能地后撤一步。

青龙愣了愣，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公主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哪里疼吗？”

原来是青龙啊，幸好是青龙来了。

上次他守在偏殿，顾夕研睡得很好，有他在，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她睡觉。

“我困了，我想好好睡一觉。”

也许是先前精神绷得太紧，现在见到熟人，顾夕研的睡意猛地窜上来，甚至眼皮都沉重了。

“这么晚了，公主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青龙温和地看着顾夕研的脸，像在注视一个娇纵的妹妹，能给予无限的包容和宠溺。

但当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顾夕研脖子上的掐痕时，温和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他抬头看向她背后的马车，那是九五至尊才有资格乘坐的龙纹马车。

仿佛利剑刺入心脏，青龙的俊脸冷下来，让他眼下那道狰狞的疤像蜈蚣一样滚起来。

“你怎么了，不跟我一起走吗？”

走了两步，发现青龙站在原地，顾夕研不得不抬起沉重的手，去拽他的衣袖。

银白的月光照不亮她黯淡的乌眸，只在她的瞳孔落下银彩的霓虹，却也足以令任何人动容。

青龙飞快地收起表情，低声温柔道：“遵命，我的公主殿下。”

“嗯。”

顾夕研毫无自觉地松开他的袖子，继续往前走。

裙摆划过她的脚踝，青龙这才注意到她没有穿鞋。

“公主，不如我背你吧，出宫这么晚才回来肯定很累了，如果是殿主在这里，一定会把公主背回去的。”

担心顾夕研拒绝，青龙后面又补了句。

背我回去？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顾夕研看着前面黑黝黝的长路，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好啊，多谢你了。”

青龙是个好属下，下次见到鹤年哥哥，同他说一声，让他给他涨些俸禄好了。

昏沉的视野间，顾夕研爬上青龙的背，没想到他看着瘦弱，背却依然宽厚，十分暖和。

“妹妹，我们走吧。”

青龙将顾夕研往上掂了掂，背着昏昏沉沉的她，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在寒冷的夜风中。

“容远，无论到什么时候，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妹妹，不要让任何人欺负她，知道吗？”

记忆中顾母的笑容温柔慈爱，不宽厚的背背着娇小的顾夕研，温暖的手掌轻抚顾容远的脑袋。

“哈哈哈，容远，要保护夕研，你得先过老子这一关，若实力不够，使多大的决心都是徒劳。”

夕阳下，顾父在旁舞着刀剑，用膀子上的布帛擦着汗水，笑容豪气爽朗。

“放心吧，娘亲，爹爹，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夕研妹妹！”

小小的顾容远握紧拳头，朝着最爱的家人下定了誓言。

兄长保护妹妹不受欺负，这是天经地义。

青龙走在长长的赤道上，前九年为顾府报仇而摸爬滚打，接下来该为保护妹妹而竭尽全力。

就像殿主所说，这世上是有因果的。

无论高低贵贱，权势高低，谁作恶，谁就必须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