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宋云书提着饭盒来到灶台，其他知青都吃完了，在院子里有说有笑，新来的知青则在一旁认真听着老知青们传授的经验，而和王招娣搭档做饭洗碗的王红军此刻正在院子里高谈阔论。灶房里面只有王招娣一个人，瘦弱小小的个子，安静的矗立在黑暗中，手上动作飞速地把最后一个碗洗干净放进柜子。

转身就看见知青点的高岭之花宋云书，她黝黑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沉默着和宋云书擦身而过。

宋云书也不知道说什么，提着碗，打了一盆水，从柜子里翻出新的香皂和丝瓜瓤，拆开包装纸将泛着红油的饭盒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

*

夜幕降临，深蓝色的夜空之中，几点星子洒落，弯弯的月亮高挂在空中，熟悉的山林里，一个影子穿梭而过。

林霁清总算等到了没人的时候，她早就想来这林子里抓几只猎物换大米饭吃。

可天没黑，上山的人还有几个在山上。

她有些害怕撞上，所以一直等到没人的时候才敢摸索着上山。

吸血鬼的视力在夜里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就连树上有几只知了林霁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兔子和野鸡的味道在鼻尖氤氲。

野鸡的味道还好，毕竟她这些年闻习惯了，可这兔子，味道实在是太腥臊了。

再加上一些别的味道，林霁清只觉得鼻子里窜杂着各种味道。

心里也有些明白，为何那个没有记忆的自己，这么些年，坚定不移地选择捕猎野鸡。

一方面，野鸡体积小方便隐藏，另一方面，她本人味觉太过敏锐，相比起其他猎物，野鸡的味道稍微好闻一些。

既然如此，那还是选择野鸡比较好。

林霁清下定决心，敏锐的嗅觉，分分钟就带她找到了好几只野鸡。

不过她也没有急着捕猎，反而慢悠悠地观察起这座捕猎十多年的大山。

山林资源丰富，野物也比较多，再加上村长的存在，村里人也很少砍伐树木，所以没有出现那种滥砍滥伐过度的情况。

又因为青山村地势险峻，这座山也比较危险，所以捕猎的人也不多。

再加上因为早些年闹饥荒的时候有人上山被野兽咬死，村长胆子小，上面发出通知不许偷偷打猎，所以村长也严令要求各家各户管好自家人，一旦发现，那后果自负。

林霁清这些年没被发现，也是走了大运的，更是因为林霁清只吃生鸡血，不吃肉。

不然村里统共就那么几户人家，烧肉费工夫费柴火，有经验的婆姨，看人家烟窗都能看出来烧的肉还是素。

更何况还有那种狗鼻子，闻一闻，总能闻出来啥味。

林家人不敢吃林霁清的野鸡，也是情有可原。

可总是会有那种胆子比较大的人，野物混合着自己家的肉一起吃，谁又能真的敢说什么？

只是林家人因为林霁清的存在，胆子总是会比其他人家小很多。

林霁清站在树尖尖上，眺望着村里那些矮矮小小的土房子，心里略微有一点惆怅。

林家的房子也是一座矮小的土瓦房，她一眼就认出那个居住了十多年的房子，再加上视力好，还能看见坐在院落里的林老三一家人。

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林守红脸上带着笑容，林守富脸上也是轻松惬意的神色，一旁的王英子低着头纳鞋底，脸上的表情埋藏在阴影中，看不出神色。

可看林老三也是一派轻松的模样，林霁清也不用多看了，这个家里，没有她，似乎真的好了不少。

林霁清忽然没有那种继续观察山林的心思了，飞快的将那几只寻到踪迹的野鸡抓好，用坚韧的草叶子捆住，提上就回到自己的茅草屋里。

她随手将三只野鸡丢在地上，脱掉鞋子瘫在床上。

躺在床上，透过草棚上的大洞还能看见星星，深蓝的夜空漂亮极了。

可只有她一人。

实在是孤独。

想到林老三家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模样，林霁清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想要家人。

可谁又会是她的家人呢？

这个陌生的世界，真的会有人接受她这样的怪胎吗？

一个不吃白米饭就会吸血的怪物！

*

林老三家。

“爹，奶奶真的给我留了一个银镯子吗？”

林守红眼里带着兴奋。

银镯子诶，她长这么大，就见过村长媳妇手上戴的银戒指。

可就那么一个银戒指，村里的妇人羡慕极了，就连大伯母都偷偷说起过。

可现在爹说什么，奶奶居然给她留了个银镯子。

“那是当然！”

说起这个，林老三也不得不感慨，老太太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么大个银镯子说给就给，虽说比不上金镯子，可在贫穷人家，一个银镯子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爹，能给我看看不？”

林守红话语里的兴奋几乎藏不住，就连林守富都跟着期待起来。

奶奶给小丫头片子都留了银镯子，那会不会也给他留了点什么呢？

“去去去，这咋能瞎看呢，等你嫁人的时候再给你！”

林守红瘪瘪嘴，心里不太高兴，黝黑的小脸上尽是失望，可一想到结婚的时候就能看到，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追着父亲就开始问起镯子的样式大小。

一听大约有一根粗麻绳那么大，呼吸都慢了几拍，这么大个镯子，以后偷偷找个匠人打磨打磨，说不定可以打出一对呢。

林守富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爹，那奶奶有没有给我留点啥？”

这？

林老三没想到儿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老太太压根没提起过啊。

他面露为难。

林守富也不是不会看脸色的人，心里的期待扑通一声降到谷底。

“奶奶啥也没说？就给守红留了个银镯？”

王英子一直纳鞋底的手顿住，垂着的头也慢慢抬起来。

“守富啊，以后咱家的家也是你当的，你奶奶那是她的棺材本了。”

林老三话没说完，可意思很明显，林家以后大部分都是大儿子的，林老太那点就别计较了。

林守富一句话没说，端着小板凳就回了房间。

林守强懵懵懂懂，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家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奇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