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林里蝉鸣声一片，林间的草丛几乎快要盖过膝盖，山脚下的小溪流发出潺潺的水流声，远远的山上，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上面，如同一颗明珠。

林霁清没有观赏美景的心思，她出色的夜视能力将林间歇息的野物看的一清二楚。

鼻尖萦绕的各种味道也提示着她，想要的东西在那个位置。

果然，没过几分钟，她就抓住了一只野鸡。

还发现了一窝野鸡蛋！

可惜她什么厨具都没有，这窝鸡蛋一个也留不下来。

一，二，三……十一。

总共十一个野鸡蛋，再加上抓住的两只野鸡，她根本拿不下。

没办法，林霁清只能选择放弃鸡蛋，抓着野鸡就下山了。

知青点离山脚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这里曾经是一个废弃的地主老宅，后来地主被打垮了，这处屋子也被砸的破破烂烂，为了给知青腾出住处，村里人寻了一些破石头烂瓦片，拆拆补补，勉强做成一个还可以住人的小院。

林霁清提着野鸡来到知青点的时候，小院安安静静，好像没有人似的。

想着换大米的她这时才想起，她没有手表，更不知道时间，这时候的人们睡觉都很早。

也许人家已经睡了。

她犹豫片刻过后，提着野鸡往茅草屋方向走去。

就在她离开后，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知青院子门口，远远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等到背影彻底消失后，他才打开院子走进去。

“云书，你又出去散心啊？”

“嗯。”

短暂的喧闹过后，知青点再次恢复安静。

这一夜，林霁清没有睡好。

一开始她只是想等着王英子。

想到前两天的照顾以及之前十几年的温柔耐心，林霁清幻想着也许她还会再来一次。

这样的话，她也可以告诉王英子，自己已经好多了，黄大仙可能已经走了。

她以后会努力帮助家里换取食物，还可以抓野鸡给家里添菜。

她想了很多，可惜直到她睡着也没有再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守红的话再次映入脑海。

或许吧，她林霁清天生就是孤苦的命，注定无依无靠。

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全是那十几年的事情，林老太出现的次数最多。

醒来后，林霁清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以为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学会了自己生活，可林老太和王英子给予的温暖还是让她恋恋不舍。

第二天，林霁清没有再去知青点，她看着地上那两只野鸡，打算让今天送饭的人带回去。

中午来送饭的不是林守强，而是林德贵。

他端着一碗汤和一个玉米面馍馍走进茅草屋，看见地上的两只野鸡也没什么反应，将碗放在破桌子上，再把馍馍放在叶子上，端起前两天带来的碗就打算离开。

对于床上坐着的林霁清，他就当作没看见似的。

“等等，爹，不，三叔，你把这两只野鸡带回去给家里添个菜吧。”

林老三听到这话，惊讶地看向说话的林霁清。

林霁清会说话他一直都知道，但是都是林老太一句一句教的，林老太说什么，她就跟着说什么。

这还是头一次，听她说出那么有条理的话。

林守红昨天回家说林霁清要吃大米，却被王英子狠狠骂了一通，林德贵也觉得是守红这孩子嘴馋，故意这么说的。

现在看来，也许不是。

林德贵一直不说话，林霁清有些着急。

她指着地上的野鸡，“三叔，这两只野鸡我没碰过，你可以看它们的脖子，我没咬过的。我现在已经好多了，黄大仙可能已经走了，你们不必再担心我发疯。至于之前的事，我说声对不起，以后等我有能力了，一定会尽力弥补你们的。”

林德贵听了这话，心里浮现的是惊喜，紧接着又是悲哀和担忧。

惊喜在于，黄大仙终于舍得离开，悲哀的是，老娘死之前都惦记的事，等她死后居然解决了，想把人接回去，却又担心黄大仙再次回来。

他一声不吭，脚步慌乱地离开茅草屋。

那两只野鸡也没有拿。

而林霁清自然也没有力气去追他，昨晚抓野鸡已经费尽力气，再加上她昨天没有喝血也没有吃上大米，浑身上下一点多余的力气也没有。

林德贵不肯要这个野鸡，那她就继续拿去找知青换点大米或者钱票吧。

跑出屋子的林德贵一颗心早就乱成一团，路上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是心不在焉。

就这样来到林老大家里。

林老大看着这个不正常的弟弟也有些懵，再看向他手里拿着的碗，一时想到老屋那边的林霁清。

“出什么事了？老三？”

林老大的声音唤醒了迷茫的林德贵。

他抬头，神情复杂，嘴唇翕动，嗫嚅着说道：“大哥，黄大仙走了。”

走了？

黄大仙？

这下子，连林老大的媳妇张春梅都跟着站了起来。

“真走了？”

林老三点头。

几个人激动不已，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等了那么多年，失望了不知道多少次。

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一群人却又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等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上工的锣声响起。

林老三匆匆赶回家，打算等到晚上两家人凑在一起再商议这件事情。

这一下午，林家人十分异常，几个小的倒是没心没肺，大人们时而发呆，时而发笑，又时而露出那种要哭不哭的表情。

王英子依旧被瞒着，一家人里也只有她最正常。

她顶着大太阳蹲在地里拔草，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心里有些忧虑。

是不是中暑了？

怎么今天干活比昨天慢了那么多？

村长也发现今天的林老大和林老三有些奇怪，可为了生产，不管怎样都要尽心尽力。

毫不留情的将两人训斥了一番，这才把恍恍惚惚的两人骂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