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已深，殿内的烛火已经熄灭，暗淡的月光透过花窗投射到地面上，在宫殿中反射出微弱的亮光。

楚渊的眉头紧蹙，表情严肃，骤然睁开眼睛，发现周围却静谧的有些过分了。

他高高举起右手，左右转动仔细端详着，似乎想看清上面是否沾染有血迹。

过了好一会儿，头脑也渐渐清醒过来，他看见手上依旧干净白皙，这才确定下来刚刚那如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成浆的血液的触感依旧鲜明，浓重的血腥气也熏得他快要窒息。

满地的断肢残骸，森然白骨累累堆积如山，冲天火焰烧得噼里啪啦作响，整片天空都笼罩着一层血雾。

倒地的尸体中不止有身穿铠甲的士兵，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但楚渊的内心却毫无波动，手起刀落一个又一个地斩杀着城内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光他们！

只是一个恍惚之间，楚渊仿佛出现了幻觉，刚刚还干干净净的右手，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地往外溢出鲜血，越往外冒越多，没一会儿就淌满了整个手臂，滴答滴答溅落到床上。

楚渊并没有因此大惊失色，或是畏惧躲避。

他只是镇定自若地闭上眼睛，沉寂了片刻后，又再度睁开，手上又恢复了正常，他将右手手臂横挡在眼睛上，深吸了一口气，以此来平复跌宕起伏的心绪。

楚渊深刻地认识到，那不单单是梦，而是曾经真实经历过的记忆碎片。

他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有点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大学生楚渊，还是那只是他臆想出来的身份。

明明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的生活他都经历过，但是从年幼协同伴读许瑞安一步步谋划铲除其余皇子们，杀死先皇，再到亲征屠城他也经历过。

为什么对政务的处理那么熟悉，为什么一开始就看得懂这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字。

为什么仅仅看过一遍画册就能熟悉地记住满朝文武官员的面孔和名字，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竟然从来都没有留意到过。

楚渊轻轻叹息一声，悄无声息地起身，站立在窗台前，两手负在身后，默默注视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渐渐转变成深紫色，再由深色，一点点过渡到淡色。

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楚渊转过头去，看着已经矗立在床前的宋遣，淡淡问道：“朕吵醒你了吗？”

宋遣摇了摇头，在架子上取下一件外袍走上前披到了楚渊肩膀上。

“夜深露重，陛下为何不睡了。”

楚渊将手覆在宋遣搭在自己肩膀处的手上，“睡不着，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血水盖住了一样，周围全都是西奴城中惨死之人的脸。”

宋遣将楚渊整个人转了过来，让对方直视着自己，随即低头在楚渊的嘴角处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让微臣来帮陛下暂时忘记这个噩梦吧。”

宋遣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楚渊像是被蛊惑了一样，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随后身子一轻，就被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纱帐被放下，淡淡的月光下，依稀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帐上投射出交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