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银大厦，空旷的总裁办公室，可以眺望半个港城，黄金地段最好的视野。

云璟燊端坐在竖排的显示器前，盯着曲线和柱线图冷眼旁观，港城这边最好的操盘手就在隔壁房间，枕戈待旦。

私募董事长栾董、孙氏接班人孙凛都在，内地金总等人只待他的发令枪。

众人眼中的云璟燊面如止水，毫无波澜，只有李聿知道，撒下去的人铺天盖地的找，云璟燊整夜不睡觉，干坐着等消息。

云璟燊手指敲着桌面，怎么都想不通，老爷子的资产已经被翻了个遍，仍然没有消息。

截止收盘，股民人均损失10万，全民蒸发6.6万亿，哈特这帮资本巨鳄都在开香槟庆祝旗开得胜，简直是个笑话。

云璟燊不敢动，一边是护盘大战刻不容缓，持续下跌势必造成货币汇率暴跌，一边是老爷子用冰心做要挟，他不敢赌云黍在巨大利益面前，会不会对冰心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所以他在等。

李聿这时候推门进来，他立即把视线转向李聿。

“有消息了吗？”

李聿艰难摇头，云璟燊皱着眉，忽然起身，“栾董，从我个人资金账户走，用你的名义代持，入市！”

栾董注视着他，“这是一场生死战，你可能会血本无归。”

云璟燊轻笑，“那也好，正好带着丫头去过逍遥日子。”

孙凛有意劝阻，“五爷，你不让大伙动，单枪匹马入市，势必引来哈特他们吸血似的蚕食。”

“他们想扳倒我，真还需要点时间，”云璟燊笑着推门，边往电梯走，路上给帝都通了一个电话。

“你们可以出手了。”

电话那端是沉稳的男性声音，“好，一切还要拜托你们。”

冰心沿着灌木丛向深处走，农场的黑烟在身后越来越稀薄，日头在山林里显得格外小，雨林中虫鸣连声，偶有动物踩着落叶跑动的声音，也会吓得冰心紧绷着伫立很久，身上薄薄的衣料早就被汗浸透了，裤腿被杂枝刮破，她的脚踝和小腿上都是伤。

她不能沿着大路走，毕竟庄子上的人得了消息一定会沿途搜寻。

只能摸索着往山上走，好在她提前叮嘱云芝，不要停在山下，同样的距离，车开到山上去。

山上的日照好似格外长，直到傍晚5点多，太阳仍然是金色的。

冰心终于在山坡看见了一辆吉普车，再抑制不住脸上一层层的笑意。

车门没锁，车上留了一部手机。

她捏着手机的手，是抖的，号码记得烂熟，只是接通第一遍被挂断了。

她又重新拨回去，云璟燊的声音透着焦灼，是不耐烦的：“哪位？”

冰心哽咽着，喉咙里含着水，“是我，云璟燊，你怎么还不来接我......”话颤抖着带着哭腔，眼泪就簌簌地落。

“寒寒别哭，你开定位给我，我现在就去接你。”云璟燊平缓的声色起了波澜，哪里还是从容不迫，只想立即奔过来。

“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哪，他们好多人在追我，你怎么还不来，我要是见不到你了怎么办。”刚才精心策划着放火的理智都丢了，冰心只剩下恐惧，像迷路的孩子。

“你听我说，还记得五哥跟你说过的话吗？”云璟燊哄着。

冰心含着泪呢喃着问：“哪一句呀，你说过那么多话。”

“寒寒，五哥不会跟你分开的，除非我是死了，”他沉声答，要让她相信，“只要我在，没人敢动你的，你相信我，不要害怕好吗。”

冰心默然，床笫间的话他也记得清楚，可此时除了他，谁也不能让她安心。

云璟燊叮嘱了许多，冰心默默听着，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他笑着说，“你默默数着，一会五哥就到了。”

那是他最后的话，是他在千头万绪中拿出的所有温柔。

夜也渐渐爬上来，山里的夜和城市完全两样，没有一点灯光，她又不敢开车灯，黑幢幢的像吞噬人的怪物。

白日里炙烤着的炎热，这时候是阴冷冷的凉，山风拂着树木，哗哗作响，像山鬼左右摇摆着。

野外她不是没待过，只是独自一人留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冰心也是毛骨悚然。

偶有黑影飞过，“嘎啦”一声怪叫，却是夜鹰啼哭。

她身上靛蓝色的运动服过于轻薄，此刻冷汗涔涔，身上更凉了。

冰心现在有些理解，当年云璟燊同意分手的无奈了，云黍再唯利是图，最起码不是云璟屹那般亡命天涯，无所顾忌。

有了手机她也大概知道自己身处滇省的一个偏远小镇，若不是逃命，山里的星空格外美。

她忆起很多往事，想起那一年初见时的春雨，他说：“没有帕子就不想见我了吗？”

那时候的云璟燊眉眼清隽，身姿卓绝，是遥不可及的公子。

12年的生日，他风尘仆仆赶来，把那块玉佛摘给她，只说，“如若真有神佛护道，给了你也能让我安心。”

……

冰心胡乱地想着，喉咙里像吞了炭，心被小火烹着。

时间在滴答着走，每一秒都留下痕迹，她平躺在驾驶位，从玻璃窗往外望，是黑压压的影。

“寒寒别害怕，我这就去接你。”那声音近在咫尺，她猛地惊坐起，却只是心里的声音。

恐惧像勒紧的蛇尾，攀着躯体，往上蔓延。

她坚持到这一刻，构筑情绪的边缘就要坍塌，胡乱搵着脸看见手机里的时间，拨给他。

山下有影影绰绰的灯柱晃着，冰心滞住呼吸，云黍的人终于寻上来了。

她的心开始胀大，像无形的恐惧，充满整个腔体，心里默念着，接电话呀，云璟燊，你接电话呀。

山下的灯影越来越清晰，丛杂的灯柱，指天指地，扫着前方，人声开始嘈杂。

她真的害怕了，山下人像兽，睁着魅眼，她开始不确定，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

“云璟燊，我等不下去了，我真的害怕......”她喃喃着，却是无人应答。

农庄上熟悉的粤语，混杂着辊压山路的车噪，像阴阳两界在汇合。

冰心的耳朵里听见了蝉鸣在开会，嗡嗡地像一条线，而云璟燊的声音抵达心底，“寒寒，是我！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