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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还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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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还有下次

沈冰心在校园里疾走,完全感知不到夜雨越下越凉,路上的基石被冲刷的泛着鳞光,连同混在泥土中的松针,也漾着幽幽的松油香。

冰心只想,让这雨连同自己一起洗刷干净。

如果可以,她真想和这人渣撕破脸,大不了闹得两败俱伤。

可是她需要毕业,母亲7年前因车祸过世,自此她和那个抛弃妻女的父亲彻底断绝来往,和外祖母相依为命,她很清楚,她是个没有底牌的人,每一步棋都要慎之又慎,母亲留给她的抚恤金要开支她和外祖母两个人,就算她再热爱科研,今年也必须自力更生了。

她在恍恍惚惚中,不知淋了多久,头发湿淋淋的,贴在额前,肩上的外套洇湿了大半,耳际传来车马喧嚣。

她猛然抬眸,竟然走到了校门外马路边的公交站。

晚高峰的最后一波归家客,打着伞在迷雾中等待车辆。

目力所及,一个猥琐的男人,在人群中向身侧的姑娘伸出咸猪手。

姑娘被揩油,不依不饶地同男人对峙大骂,“你有病吧,你凭什么摸我!”

“我摸你哪了,你也不看看你那个骚样子!”

那男人无赖又嚣张:“你穿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说别人占你便宜,你是不是巴不得每个男人摸你一把!”

站台上有很多人,置若罔闻的依旧低头看手机,很自然地在两人四周散开,像一盘作困兽斗的围棋,被人莫名扯了一半白子。

竟是没一个人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反而一个女生闻言讥笑,跟同伴窃语:“谁家正经人大冬天穿个短裙,这不是自己找的吗。”

此刻的冰心,新仇旧怨叠加,几步冲到两人中间,假意扬了扬手机,“你耍流氓还这么嚣张,我刚把你猥琐样子拍下来了,今天你不给个说法,咱们就去派出所。”

那男人见又来一个美女,而路人依旧缄默。

气焰更加嚣张了,“行啊,你说你拍下来了,放出来大家看看。”

说着话,人猥琐着凑上来就要夺冰心的手机,轻浮又下作:“怎么不敢让我们看呢,是不是手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冰心嫌恶地后退,冷言道:“你不用叫嚣,等警察来了,咱们和警察一起看。”

身侧的姑娘看冰心为她出头,女孩子瞬间统一战线,与猥琐男人吵嚷起来。

只是外围的人群,越退越远,彻底和这三个人划分了区域。

就在三个人吵吵嚷嚷时,一辆黑色行政轿车从站台前滑过,站台上趋利避害的人群,这时来了兴致,大肆讨论这车上坐得必是大佬。

车上,李聿一眼就认出了沈冰心,带着点讥诮说:“这不是刚才张桂堂办公室里的女学生嘛!”

语气轻薄,带着鄙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却能毁人清白。

车后排座位上的男人隐在暗处,顺着他的话望向窗外,凉凉地说:“害人性命的轻浮话少说。”

李聿马上端正态度,恭谨的应承,“先生管教得是。”

云璟燊抬手让李聿把车停在路边,交代,“你下去帮帮忙。”

李聿当场愣住,云先生这是让自己帮女学生,解决路边骂架?!

这次,云璟燊把后排车窗降下一半,冷空气一瞬涌进温暖的车厢,他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支细杆雪茄,用点火器点燃,命令:“赶快去。”

当李聿钳住那个猥琐男人的手腕,只感觉,这一刻是自己5年柔道竞技生涯的耻辱。

这哥们嚣张得好像一只猛虎,实质虚弱如雉鸡。

那男人在连声的嗷嗷叫声中,大喊败兵惯用台词,有胆量你别走,你等我回来!然后一溜烟消失在站台上,那个被救的女生像个迷妹,忙着给李聿道谢,浑忘记了冰心的仗义出手,只追着李聿要联系方式。

只有冰心在看见李聿的时候,脚步凝滞,抿紧唇,侧头望向停在路边的轿车。

她脸皮都烧起来,匆匆一别,却不想,再次见到了那个撞见自己最不堪一刻的男人。

那个隐在暗处的男人,此刻在半敞开的车窗内,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探在外面,此刻一点猩红在他的指缝间燃烧。

他忽然探出头,眉似一抹远山,狭长的桃花眼里卧着两湖深泉,他只弹了弹手指,李聿对沈冰心说:“同学,上车吧,下着雨,先生说要送你一程。”

沈冰心看着又退回到暗处的云先生,好似这个人永远在云山雾罩的深处。

因着刚才的狼狈,她本能的和他们划清界限,推脱说:“麻烦你们了,不是很远,我跑回学校就可以,你们开回去不方便。”

李聿还在纳闷,云先生今日兴致这么好,竟然要送个女学生。

只看见云璟燊侧转脸,再次出现在光亮处,向沈冰心开口:“雨冷,不要感冒,上车吧。”

那褐色的瞳孔,在光影中,变得异常深邃,侧过来的下颌线,棱角分明。

冰心反应了一秒,确定自己不是幻听,此时,公交车疾驰着进入站台,溅起一摊积水,她缓过神,向后退了一步。

春雨斜斜地扫进敞开的车窗,李聿催促了一声:“同学,上车吧。”

这个雨夜,冰心受了欺负,淋过雨,诸事不顺,应该是很不幸的一天。

偏老天惯会取笑人,一起一伏捉弄着平庸世人。

她愣愣地站在那,看见云璟燊把车门推开,侧着头跟她说:“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一刻,冰心像被点破心事,红着脸,鬼使神差地上了那辆车。

后来她想想,有谁能拒绝那样一个人,她以为的短暂错面,既让人难堪,又令人作呕,可是偏偏在此刻,遇见了如羊脂白玉般的云先生。

她在车上,坐在他身侧,看着他慢条斯理,把烟灰用雪茄钳剪掉,如春水煎茶,她第一次知道,男人的一举一动也可以称作优雅。

她再次闻到了那缕竹林香,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雪茄的一种味道。

而此刻,她只想到了一个词:冰壑玉壶。

云璟燊在她上车后熄灭了烟,从中控箱里,翻出一方帕子,捏在掌心里递给她,这动作换任何一个人都会像挑逗,可偏他一脸坦然,指尖像剥了皮的春笋,完全不似男人的手。

沈冰心迟疑地望着他,车厢内暗沉沉的,顶棚上的光点,像流星滑落。

男人颇有耐心的又一次递过来,再次启唇:“擦擦吧,头发湿着,容易着凉。”

沈冰心拘谨地从他手中抽走帕子,丝绸的质地,像水一样从他指缝滑走。

冰心连忙嘱咐李聿:“您停在路边就好,离寝室没多远了,这里方便调头。”

云璟燊示意不打紧,让李聿开到路尽头。

她挺直腰身,宽敞的沙发座椅,她只浅浅坐在边沿,目光紧张地盯着前路,唯恐开过了路,给别人添麻烦。

云璟燊似笑非笑地挑着唇问她,“你是HK的研究生?”

“是的,先生。”柔柔弱弱的姑娘,目光都不敢多扫他一眼,却透着倔强。

路很近,李聿已经把车停在了寝室楼下,车门按钮被李聿在前面摁下去,人率先下车候在门外。

灯光忽然亮了,而云璟燊的眼睛更加清晰。

他淡淡地询问,仿佛一句搭讪:“什么专业的?你导师是张桂堂?”

沈冰心在他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更加紧绷了,欲要解释,却羞于启齿,下唇泛着青白的牙印,勉强挤出一声:“嗯。”

女孩子的这些小动作被云璟燊尽收眼底,他也不戳破,“还有多久毕业?”

冰心说:“今年6月份。”

云璟燊就不再问了,只叮嘱:“回去早点休息,最好洗个热水澡。”

沈冰心感觉自己再没有拖延下去的理由,潮湿的手帕捏在手里,不知道该不该归还,只听见他说:“拿回去吧,不急着还。”

冰心仍旧纠结着:“可是先生,恐怕再见面很难了。”

云璟燊天生一张情人面孔,男生女相,又不乏硬朗。

此刻笑意慢慢攀上眼梢,说:“有缘总会再见的。”

冰心只感觉老天给的机缘不会一直有的,她礼貌道谢,只当这是最后一面般郑重其事。

“云先生,谢谢你,今日还真是麻烦你了,要是以后见不到,祝您万事顺意。”

云璟燊愣了一下,刚才还狼狈着落荒而逃的小姑娘,现在又不失礼节地同他道谢,她生得清冷秀气,若是放下戒心,眼睛弯着,像盛开的山茶。

云璟燊淡淡笑着:“那不妨下次我麻烦你一次。”

冰心脑子懵了,懵懂着望着他,迎上他的目光,“先生,您在说笑吧。”

云璟燊侧着身靠在座位里,双腿交叠着,唇勾起浅浅的弧度:“别忘了,我下次来把帕子还给我。”

那一夜的雨,把整个冬日的沉闷冲淡,空气里泛着泥土馨香。

冰心感觉脸烧红一片,只记得自己磕磕巴巴回答:“好......好的。”

李聿打开车门,她头也不回的逃了。

云璟燊看着她的背影,重新隐到暗处,鼻尖溢出一丝笑。

年轻的女孩子,清冷得似山茶花,眼底的谨慎和疏离像是本能,却偏偏在自己遭遇不公的时候,还要为别人强出头。

人们对于长远的记忆,更执着于某个瞬间,读书时课桌上的晨光,老房子院落里的秋千架,也譬如沈冰心总会被他身上的竹林淡香缠绕。

而云璟燊的脑子里,是她拘谨着抿紧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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