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谦语冷哼着鄙夷，“真是没规矩。”

哈特脸色铁青。

冰心第一次见锋芒毕露的云璟燊，声不高，神色未变，却是慑人孤冷。

他夹着烟，气场矜贵，像手握乾坤。

都说古时君王俯视天下，也不过如此。

哈特依旧礼貌地笑：“您谦虚了，虽然您不参与任何资产排名，私下我们都了解些，您也算全球的佼佼者。”

烟雾袅袅地升起，没人再敢逼着，不消片刻，一支烟燃到尽头。

“我这人有个特点，什么生意都做，但不做卖主求荣的事，云生只一个主，就是国家。”

金总“砰”一声拍在桌面上，沉声应和：“璟燊兄的态度就是金氏矿业的态度了。”

云璟燊起身，站在冰心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既然对我有所了解，云生往上数三代，都算不上好人，生意上的手段不算磊落。”

众人跟着笑，在座均是深不可测的家世，论清白谁强过谁。

冰心仰头看着他，却见他一双眸子锁着自己，寒冰消融，深情万顷。

他也只有对着自己，才是这般不着调，却也从不会在人前失了分寸。

冰心知道，他只是想逗她开心罢了，而此刻谦和的云先生，却有睥睨一切的威严。

他笑着说：“哈特先生不会是想与敌共舞吧，不怕我背刺你吗。”

他说着体面话，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现实。

哈特凝视云璟燊，“那我们只能在HKEX较量一下，也许那时候先生有意加入我们，为时已晚。”

霍谦语嗤笑：“据说你们策划了7年，不妨让在座的开开眼，验收一下成果，别是个夭折的工程。”

“呈口舌上的英雄算什么，未来我们股市见分晓。”哈特带来的人愤然反驳。

座上小个子男人冷笑：“偌大国家，还怕了你们不成。”

哈特从云璟燊面前的座位上缓缓起身，“听说先生今日结婚，来得匆忙未带礼物，这里祝二位新婚快乐。”

云璟燊噙着笑：“金老板，你的酒呢。”

金总立即听出端倪，吩咐手下人把酒端给云璟燊。

“打开。”云璟燊笑着吩咐，泥封陶罐的陈酿一经敲开，酒香绵软悠长，丝丝缕缕荡在房间里。

“给外宾每人斟满一杯，”云璟燊说。

“礼仪之邦，待客之道，哈特先生可以空着手来，但我不能让你赤条条归。”

众人笑，随即手下人斟满晶亮的白酒杯，一排排搁置在托盘上，盛到哈特一伙人面前。

金总大声唤着，“歌舞能不能起，《鸿门宴》会不会跳！”

守在门外的经理遥遥应，“金总您说什么是什么，您就请好吧。”

云璟燊率先啜了一杯，赞道，“不错，当得起大国风范！”

“你结婚我岂能拿一般的货色，让人说不讲礼仪。”众人又是笑。

哈特手里端着杯，面色并不好看，他在帝都徘徊许久，见过的商界领跑者不在少数，听到巨大诱惑同他们暗箱操作、苟合一处的也有，只是这般受辱却是头遭。

哈特这群人里，有人不接杯，云璟燊笑，“可不能摔杯子，不礼貌。”

态度温和，却是咄咄逼人。

玻璃墙后的表演开始，胡琴起，真就是戏腔改作流行乐的《鸿门宴》。

冰心端起那小小酒杯，嗅了嗅，确实香，只是对于哈特而言，无异于端着别国的骄傲，他们怎么咽的下去。

那音乐铿锵急促，催着他们不得不喝，一帮资本大鳄，在他国地盘，面对门里门外云璟燊黑压压的手下，一仰头吞了这口酒。

完全不知是什么滋味，灰溜溜地消失在帝都城。

不速之客走尽，众人欢声笑语，又是一派祥和。

冰心凝着他看，云璟燊察觉，笑问：“有什么好看？”

“在一所的时候，别人冤枉你，你怎么不分辩？”冰心只喝了一小杯，熏红了脸，醉眼瞧他。

“我不是有个护内的夫人嘛。”他又恢复那玩世不恭的样子。

冰心却为他捏着汗，担心问：“你这样让他们下不来台，真不会有麻烦吗？”

他拿着热帕子净手，然后来牵她的手，“他们是一定要做空内地市场的，既然是必然之势，就无需假意寒暄了。”

他见姑娘眼里仍是不放心，摸了她的发髻，“束发累不累？”

她羞怯地说：“怎么又说到头发上去了。”

云璟燊一笑，“想着你这么缀着一天，肯定累了。”

她调情般的拨开他的手，“我跟你讲正经事呢。”

云璟燊向后一靠，耐心给她解释，“有些人是一定要得罪的，这种事不谈个人利益，他来就是谈无耻条约的，那我何必装作君子。”

冰心醉意浓了，像那一年在外滩，只觉得云璟燊眉浓似山，眼梢媚挑，人极美。

“那你为什么非要他们喝这杯酒呢？口舌之快还不够，还要下马威。”

云璟燊摸着她的头发，“听说过杯酒释兵权吗，若港股开市，他们执意如此，就绝不是一杯酒能解决的问题。”

他淡淡笑：“血本无归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竟有这样的把握？”

云璟燊弓指刮她的鼻子，看来是真醉了。

他眸色深沉，长叹道：“五哥除了因为你的事，曾经慌了神没了头绪，才搁置三年不敢找你，别的事向来都是深图远算。佛家有话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我那时候就是这样的。”

灯影鼓乐，鼎沸人声，冰心仿佛看见机场上转身抹泪的人，叹息，“我很后悔……”

云璟燊竖起食指，压住嘴唇，“不提了。”

然后喝尽杯中酒，跟众人告辞，“夫人喝多了，我们先回了，改日云生做东，请各位哥哥。”

冰心软绵地站起来，“我才没醉。”面颊却似海棠花的白透粉。

众人赔着笑，也不言说这位新夫人酒量浅薄，云璟燊扶着她的胳膊，就离开了餐厅。

出了包厢，经理还一直跟出很远，“今日这件事，真是扰了云五爷的雅兴了，他们这边人多，忽然闯进去，我们也没防范，实在是过意不去，还望五爷包涵。”

云璟燊站在酒店厅廊下，李聿的车就在台阶下，冰心靠在他怀里。

他笑：“你当真没收引荐钱？”

经理的脸色瞬间死灰，云璟燊淡笑，“我夫人醉了，不同你多说了，你还是到罗董那里解释吧。”

经理捏着拳，他知道云先生提国际酒店的当家人罗董，就是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他总还惦记着那几个洋人，给他许诺的一条生财致富的道路，心一横，辞退了又如何。

云璟燊把冰心扶进车门，淡淡回首，“虎口夺食不容易。”

扔下这句话，云璟燊隐身在车内，经理竟不知何时吓出一身冷汗，冷颤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