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过后没几天，韩司瑶就打来电话，两个女生互相道歉到彼此在电话里互相吐槽，最后朗声大笑，韩司瑶说，我还能因为一个狗男人放弃姐妹不成。

所以11月份冰心向五院递了简历，只等着中航五院通知面试时间。

而那阵子张总工的项目也轻松下来，没有时限在后面追，他们实验室虽然一样忙，最基本的周末放假，还是能满足大家的，这种情况冰心就已经很知足。

11月下旬的一个周末，帝都的气候干冷着，空气里的水分子好像没等升空就被蒸发掉了。

韩司瑶约冰心到SKP买换季衣服，逛了一下午两个人累得不行，选了一家街对面的茶餐厅，韩司瑶给程博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起吃饭。

那日的午后，阳光有点灰沉沉的，韩司瑶和冰心拎着各种精致名品袋，横穿过一条人形马路，是那种没有红绿指示灯的小型路口。

就在她们俩人走到马路中央时，手右侧横冲直撞开来一辆轿车，车速不慢，韩司瑶反应迅速，拉住冰心往后退了一步，轿车在快到人行路的时候及时猛刹住了。

这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司机降下车窗满面愧疚地道歉，冰心只说，没关系，也没发生什么事。

就是这个时候，一辆前脸凶悍的皮卡横插在轿车面前，车上下来一个扎实的肌肉型帅气男人，痞里痞气地嚼着口香糖，从轿车驾驶位把男司机一把抻下来，冰心忽然想起，这是那天在沪市老宅楼下给自己扔薄荷糖的男人。

男司机起初还蛮横地叫嚣着，你是谁啊，拽我干什么！

姜也一句废话没有，只下了些手劲，就把人乖乖拎到自己车上，他从驾驶位的窗户里探头出来，勾唇邪魅朝冰心一笑：“弟妹，安心逛街。”

话音刚落，就把一脸懵的冰心和韩司瑶扔下，发动车，大马力的猛禽皮卡轰鸣着扬长而去。

韩司瑶愣愣地看着冰心，一脸色相：“寒寒，这人是谁啊！好有型啊！”

冰心一时语塞，脑子里全是问号，你问我，我问谁。

随即冰心嫌弃地警告：“你是个有男朋友的人，注意检点。”

韩司瑶念念有词，看看又不犯法。

吃饭的时候，韩司瑶和程博坐在一起，甜甜蜜蜜的，说起冰心要进五院的事，程博忽然说：“我们公司最近从公安部接了个活儿，主要是突破边境一个网络安全防线的。”

韩司瑶怼他：“你们现在都开始接黑客的工作了。”

程博把一块糯米排骨塞到韩司瑶嘴里：“你以为那些下游的毒贩，一些小虾米的人物，都是靠警察叔叔自己一个个查的吗，可用警力有限，我们这些社会人士也得出份力不是。”

冰心就乐，“程博你现在可以啊，思想觉悟很高。”

韩司瑶就随口开玩笑：“你家先生在忙什么呢？不会在南边缉毒呢吧。”

冰心只感觉这玩笑太荒谬，却不知为何，心紧蹙着快跳了几拍，没来由地一沉。

程博耻笑她：“你把云璟燊当成什么了，一腔热血誓死报国的毛头小伙子。”

冰心陡然觉得杯子里丝滑的港式奶茶一点都不甜了，忽然就很想他，语气郁结：“你俩盼他点好吧。”

韩司瑶笑话她：“我们没说什么，你倒护起来了。”

程博笑着起身出去接电话去了，冰心扬了下颌，问：“怎么样啊？”

韩司瑶淫浪地笑：“你指哪方面？”

冰心笑骂她：“你正经点可以吗。”

“呦，你还纯情上了，不是也把你家先生拿下了。”

冰心捡起纸巾扔向韩司瑶，韩司瑶笑得更欢快：“你跟我说说，你家那位活儿好吗。”

冰心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可闭嘴吧。”

“咱们这不是私下交流一下。”

冰心一口奶茶呛在嗓子里，连忙岔开话题：“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韩司瑶和她对视一眼，神色一沉，眼里都是无奈，反问：“那你呢？”

冰心才意识到，这是一个自己从来没考虑过的问题，而云璟燊呢，他是否想过。

韩司瑶看她忽然泄气，安慰她：“没事，你比我们都小，先玩几年，结婚有什么好的。”

也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冰心，还是安慰她自己。

“我没在担心这个，我只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韩司瑶撇撇嘴，酸唧唧地，感觉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恩爱：“情侣是不能常年异地的，你俩这样是会出问题的，还有，你不考虑结婚，不怕他将来会生变吗？”

毕竟云璟燊的身份地位，身边的诱惑又岂能普通。

冰心却想起云璟燊每次深夜赶回来，难免眼含倦怠，风尘仆仆，可是见了她仍然柔风细雨地说，只想回来陪陪她。

她甚至都不想关心姜也的出现，和轿车司机到底有什么猫腻，在那个昏昏沉沉的午后，她笑眯眯地说：“至少他现在是真切的爱着我的。”

韩司瑶频频摇头，“许哲要知道你处男朋友是这个样子的，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你对他竟是一点没动心。”

“我一直很不解，为什么云璟燊这个年纪了还没结婚，大多数有钱人家都是要给定一门亲事的，何况他这种。”

冰心默然，忽然想起褚贪欢的话，莫名烦躁。

“也许他有苦衷吧。”

韩司瑶见她那样子，也不好再刨根问底，玩笑着说：“别的先不提，至少云璟燊大个，条顺，人长得好看，这你就不亏是吧。”

“你滚！”

韩司瑶心疼她周末也没个人陪，所以换着法儿带着冰心出去潇洒。

大概是11月底，帝都见了稀疏的轻盈雪花，韩司瑶嚷着：“就这种天气最适合去美容院泡药浴，然后美美睡一觉。”

冰心连番推脱都没拧过她，被韩司瑶堵在御苑门口，把人拉也要拉去美容院。

冰心是绝想不到自己和褚贪欢竟然有这么多缘分，大概是韩司瑶的消费水平一直很上乘，所以光顾的场所都很高端。

而褚贪欢推开更衣室进门的时候，冰心正在和云璟燊通电话。

云璟燊叮嘱她：“出去不要怕花钱，家里保险柜里有现金，你不要克扣你那闺蜜，不然她要挑我的理。”

冰心不服气：“才不会呢，我也是高薪人士好吧。”

他就笑了：“是是是，要不怎么有人要给你送黑卡呢。”

这是时隔几个月以后，云璟燊不经意间提起了许哲那件事，也只温柔地打趣一说。

冰心脸一热，解释说：“我也没搞明白他说风就是雨的，闹那一下为了什么。”

云璟燊在电话里凉凉地回应：“大概是不死心吧。”

冰心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当时就知道了吗？”

“是呢，不然我怎么会中秋团圆饭都没吃完，就巴巴回去找你。”

云璟燊半真半假的玩笑着，虽然他本就不愿意回家吃所谓的团圆饭，但的确没理由当天就赶回沪市。

也许在无形中，他也在脱离理智，一次次任凭思念支配着，不论多累，奔赴在两地，只为了回去见她一面。

人人口中谈虎色变的距离，竟然没能消磨掉他们的感情，反而让彼此更惦念了。

也就是电话讲到此刻，褚贪欢看见冰心满脸甜笑着，衣服脱到一半，仅剩下一件贴身的小背心，少女薄削修长的身姿，皮肤白得亮闪闪的，而最扎眼的是挂在她脖子上的红皮白肉的观音坠。

冰心看见褚贪欢，跟电话那端低语了几句，就挂断了通话，朝着褚贪欢礼貌性笑笑：“褚小姐，挺巧的。”

褚贪欢对冰心的印象，还停留在她穿着实验服，混在一群男人堆里搞技术的样子。

要说姑娘漂亮，可是演艺圈里哪个姑娘不漂亮，只是这姑娘有股子孤冷劲，就像上次褚贪欢和她说了许多，她也没表现出悲喜。

褚贪欢把她的平淡，看作是科研人员的一根筋，她一直都很不解，云璟燊到底看上这姑娘什么了。

直到褚贪欢看见那枚观音坠，大佬们很讲究运势，再不迷信的人，走到金字塔尖都会求神拜佛信风水，然而这枚象征着权势的观音坠却被云璟燊给了冰心。

原来冰心不是死板，大概是不屑跟她提起云璟燊的事，因为她清楚知道那男人切实地爱她。

褚贪欢略显尴尬地问候：“你也来做项目。”

冰心敷衍：“嗯嗯，我陪朋友来的。”

就不准备尬聊下去了，披上浴袍往房间走，褚贪欢忽然在身后唤住她：“沈小姐。”

冰心回眸望她，从这个角度看，褚贪欢看见一张澄净清透的无暇面容，无需大红大紫的装扮，也无需珠光宝气妆点，真是一盏冰心玉壶。

她放低姿态，语气谦和：“云先生是很爱你的。”

冰心一怔，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说这样的话。

这个明艳的女子嫣然一笑：“想必他会护你周全的。”

冰心只感觉最近莫名其妙的事有点多，姜也的出现，褚贪欢的语焉不详。

她知道云璟燊一定在经历着什么，而他不肯说，她就会装着若无其事的配合他，不让他担心。

即便如此，也无法抑制她胡思乱想的焦虑，她会自己臆测，而无形中更加放大了恐惧。

冰心扯着嘴角，公式化的笑笑，礼貌告辞。

自此，冰心学会了在微信里碎碎念，也不管云璟燊有没有时间回。

云璟燊会在各种会议中，任手下人讲得口干舌燥，他却低着头，笑着阅读那些无足轻重的文字。

他会很知足，这姑娘终于也能顺畅地和他聊一些鸡零狗碎的事。

有一次就“启明”和GPS的兼容性问题，因为观点不合，冰心和向邕吵开了锅，这时候的向邕也没有谦让精神了。

一个认为科技到一定程度，可以形成彻底独立的卫星系统。

一个认为不论何时，“兼容”并存是有备无患。

向邕就说，你知不知道，兼容需要增加多少经济支出。

冰心淡淡的说，兼容可以拥有更好的服务，服务就是收入。

结果那天冰心气鼓鼓地给云璟燊发了一排狗头。

他就会问：谁气你了。

冰心也不是个娇气到随时告状的人，扯了个谎：今天食堂的饭一点不好吃。

他无声地笑：回去带你吃好的，你想吃什么。

冰心开开心心地回：你回来就好。

他这阵子表面上虚与委蛇，做足戏给所有股东，又要一步步诱云璟屹上钩，说实话，真的是身心俱疲，人性的狡诈和贪婪，在他的世界里，简直不要太直白。

而此刻，那个干干净净的小人儿，却在为了吃什么忧愁。

他时常会忆起初夜的那个晚上，她疼得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薄薄的一个人，哭哭啼啼地怎么也哄不好，他已然顾不得自己，把人抱紧在怀里：“那我们睡觉好不好，我不碰你了好不好。”

她委屈着说，声音很小，带着哭腔还有些含糊不清：“我没说不行，我就是想哭。”

他亲着她的额头，都让人给逗笑了，“那怎么还想哭呢。”

她当时奶声奶气的说：“你欺负我就不行，我就想哭。”

他就连声说：“是我错了，我以后都不会欺负你，咱们不哭了好不好。”

他把自己全部的温柔都给了这个人。

不知何时，冰心早已把他当成最近亲的人，像孩子般耍小性子。

也不知何时，他不论时局多么动荡，只要想起这个人，就会感觉阴霾里也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