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夜幕布满星辰，莫离都没有回来。

程闵拿出瓶酒走出帐篷，在临时扎的营地上转了小半圈，甚至连冲凉的小木屋都去敲了敲门。

结果，只看见了晾衣绳上，莫离洗好晒在上面的衣裤。

程闵垂头丧气地绕过一处两层楼高的土砖房，打算回帐篷。

“找我？”莫离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程闵抬头看着倚在二楼屋顶瓦片上的男人，点了点头。

“有事？”莫离的声音隐隐透着疲惫。

“谢谢！”程闵看见莫离身边打开的易拉罐，又冲他举了举啤酒。

莫离没有说话，只是学着他拿起啤酒灌下去一大口。

就这样沉默着，一个人躺在屋顶上看着微微的月光，一个人瘫在台阶上数着蚂蚁。

当程闵以为，这一夜可能要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时，屋顶上传来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抽泣。

他哭了？

程闵心头一惊。

是因为那个把他甩了的江云女孩？

“我当时真的很好奇，他嘴里那个恨得要死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人。”程闵扶着方向盘笑了笑，“可以让一个被大家嘲笑没有感情细胞的铁血男子汉，躲在夜里哭。”

言安若心里很难受，眼眶渐渐泛红，双手紧紧握着。

“后来我的伤口发炎，高烧三天没有退下去，所以跟着第二批的救援直升机回了江云。”程闵似乎很满意言安若的反应，语气轻快，“治疗了小半年，我那一身伤才彻底痊愈，后来跟蓉蓉领了证。结婚当天，我给他发了两条信息。”

程闵：【我今天结婚啦！】

程闵：【莫离，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怕活着，活着才有机会跟她再见。】

“果然，他理都没理我。”程闵耸耸肩，“一年后，杰克回来了，成了分局刑侦的一把手，而我则调去了市局重案组。他告诉我，西南边境那边几个毒窝都被捣了，连最大的毒枭马拉也元气大伤，逃去了一个什么山上的庙里。过去支援的警察陆续都回到了各自的属地，莫离这那边功勋卓著，由边境最高指挥官点名表扬，这次评个什么英模不在话下。”

“又过了小半年，大家的奖章都评完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留在华都平步青云，一个三十岁都不到的个人英模，一级警督，简直就是整个系统里横着走的凤凰蛋，结果我却在蔡局的办公室看见了他！”

“阿闵啊，这是我们市局特警总队来的队长，莫离。”

“你，你怎么来了江云？”

“守在她的城市里，能再见的机会更大，不是吗？”

言安若吸了吸鼻子，没有让眼泪掉出来，她才不要在程闵面前哭。

“好了，所以。”程闵似笑非笑似看着她，“还有2公里就到服务区了，你到底要不要去...”

“不去。”言安若偏过头，看向窗外，“我要回家。”

滨江壹号是江云近两年交房的住宅区，基础建设和人工景观都做的很好，程闵似乎对路线不太熟悉，绕了两圈才找到莫离住的那栋地下车库。

“你之前没来过吗？”言安若缓缓打开车门。

“我哪有这荣幸。”程闵闷闷地说，“之前不是告诉你，就连我们几个的电话号码，都是我动手存的。”

言安若站住回头，嘴角勾起，露出个不怀好意地笑，“既然如此，就不请你上去坐了。”

然后，砰地把车门关上。

第二次走近莫离家，言安若还是觉得这间大平层里没有人气。

偌大的客厅连着落地玻璃门，一侧通着景观阳台。室内的装修应该是交房时统一规格的黑白灰的现代简洁风，除了家电，没有半点装饰，比起样板间更生硬。

言安若洗完澡打开衣柜门，发现自己之前的衣服已经被洗干净，挂在莫离衣服的旁边。

她笑了出声，肆无忌惮地将衣柜翻得乱糟糟，好像不捣点乱，她浑身不自在。

这是什么？

里柜的抽屉里落出一张彩色的宣传页。

这个柜子好像是莫离封存她衣服的，难道这张宣传海报也是之前的吗？

言安若有些好奇，伸手拿了起来。

【矗繁华之上,居城市之央-滨江壹号】

厉害了！这样的户型，忍不住让人疯狂打call！

......

看了这些，终于明白大平层为何让人无法抗拒！

......

美食美景，味美情浓，江景园林，不可辜负！

......

傍晚六点，太阳还没落山，从十五楼阳台俯而眺望，远处高架桥上长龙般的车灯汇聚成洪流，下班的高峰轰然涌向这座巨大都市的四面八方。

安静的空间里，言安若的眼泪慢慢落下。

“阿离，等这个楼盘建好，我们过来看好不好？”

“好。”

“阿离，等售楼中心开盘出来，我们买这个大平层吧，我不想住在西郊，好远。这里就很方便，旁边有两个大商场，还有很多小吃店。”

“好。你想买几层？”

“嗯，买15层。”

“好。买15层。”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买15层。”

“因为15岁那个站在树下的小哭包。”

“我才不是小哭包。”

“我又没说是你。”

“你！你还有别的小哭包？”

“没有，哪敢，我有这么一个小哭包就够了。”

言安若吸了吸鼻子，捏紧了那张宣传页，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五年前，她到底是抽了哪门子疯，非要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去独当一面？

她突然好想莫离，想问问他在西南反恐的两年里有多恨她，想问问他恨完之后有多想她。

再告诉这个人，她也很想很想他！

言安若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不过几秒后又放下。

刚才她脑子乱哄哄，没想明白，她好像不止想听见他的声音，让他早点回来。

她要去见莫离，现在。

对，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