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雪被拷在审讯室内，看着程闵，语气里略带嘲讽，“你们为了抓我，还特意演了出戏，也是够拼的。”

程闵失声笑问：“要不要这么看得起自己？那三百来号人，是我请得动的？”

没有林自强的仇，哪来这些人的恨？

杨梦雪还有些干涩泛红的眼睛眨巴半晌，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了，悻悻地扭过头佯装看监控，一言不发。

“我们从哪里说起呢？”程闵抱着胳膊，“黄江的妹妹，林自强的儿媳，暗网创始人，还是...别的？”

“没想到啊。”杨梦雪往椅背上一靠，散漫而阴鸷地看着程闵，冷笑，“你们都查到这么多了。”

程闵冷静道，“所以，是都认了？”

杨梦雪的眉心紧了一分，“黄江的妹妹，呵，这是什么值得拿得出手的关系吗？”

“他们生了我，却不养我。把我丢在一个所谓的伯父家里不闻不问，然后再任由我这个所谓的伯父，将我送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里。”

程闵紧抿着唇，对上杨梦雪的眼睛，忽然不知说什么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杨梦雪的父母认为女儿留在家里，会被所谓的诅咒所累忍痛送走亲生骨肉，但没成想，却是另一个深渊。

“没有人在乎福利院里孩子的生死，我们是最不起眼的垃圾，是一脚就能踩死的蝼蚁。”杨梦雪将牙咬得咯咯作响，“二十多年，我摇身一变，成了风光阔太太，黄江来找我，说我们是亲兄妹，我们应该守望相助。警官，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所以，你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程闵看着她。

“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居然还敢来找我。”杨梦雪发出一声讥笑，“他还以为发了什么大财，还告诉我，等他从林自强那里拿到钱，就带我远走高飞，离开这个道貌岸然的人。”

“可笑，真的很可笑。”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自作聪明的傻子。”

程闵观察了一会儿杨梦雪，忽然话题一转，“什么时候建立深网的？”

“我去到M国之后。”杨梦雪很冷静，“我用了两年的时间自学编程。”

“我的初衷只是想建立一个能够自由交易的平台，不再受任何因素控制。可是没想到，各条路上的买家卖家居然会蜂拥而至。”

程闵在心里算了算，正好是“丝绸之路”被下线之后，强制的空窗期，让杨梦雪的深网成为了香饽饽。

“为什么要杀林望川？”

“杀？”杨梦雪笑了起来，摇着头，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他不是因为吸毒过量死的吗？这可是你们警方给我的结论。”

“糙！”单面玻璃之后的方志文一巴掌拍在桌上，“这女人，有几分厉害啊。”

“是的。”程闵说，“吸毒过量，难道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杨梦雪这次倒是一点没磨叽，“家里是有不少，他要吸，我也拦不住吧。”

千言万语在程闵心中化作情真意切的四个字。

真有你的。

“我承认，我对黄江有恨。”杨梦雪大大方方道，“但我没亲手杀了他。我只是派人去老家里找了找遗失的东西罢了。至于其他的，可能是办事的人传话出了纰漏，过度理解了意思。”

“至于小川。”杨梦雪更为随意，“他吸这个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充其量算是个纵容包庇，怎么能扯上谋杀亲夫呢？”

程闵眉宇间凝聚着阴云，不由自主向单面玻璃望去。莫离负手站在单面玻璃外，周身气压低得似乎随时能飞出两把刺刀。

“那尚文呢？”程闵转回到杨梦雪狡猾的脸上，“载着她尸体撞在围栏上的艾康，也是撞死你大伯大伯母的凶手，这事也是你干的吧？”

杨梦雪一愣，随即哭笑不得，“一个酒驾的司机撞了人，也要我背锅？我也很伤心啊，好歹养了我几年，他们死后，我还去祭拜过呢。至于尚文，那是杨建强弄死的，与我何干？”

好好好！

每一桩事，她都参与了，但是都没有亲自动手。

每一个人，都死了，但都与她无关。

这个女人，真不愧能在林家隐藏这么久。

没有人吭声，审讯室里程闵跟负责记录的宋洋沉默地盯着她。

杨梦雪满脸皱着，恨不得举手发誓，“好好好，我承认，有些事我包庇了，但我也没办法啊。我嫁到了林家，总是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程闵双手抱臂，面沉如水。

单面玻璃外，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

“问问她，为什么针对若若。”莫离按下面前的通话按钮。

程闵附在耳机上的手放下，眼睛锐利地眯了起来：“言小姐办公室里的那个针口摄像头，是你装的吧？”

杨梦雪点点头。

程闵神色一凛：“为什么？”

“为什么？”杨梦雪似乎觉得好笑，“前市长千金，现珠宝大亨的乖巧外甥女，我很好奇，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至今的大小姐，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或许，我可以鉴戒一番。”

“金汤勺？”程闵怒道，“你知道你背后的那个老板害死了她父母吗？一个家破人亡的人，也让你如此怨恨？”

“谁又不是家破人亡呢？”杨梦雪丝毫不为所动，“至少，她没吃过我吃过的苦，遭过我遭过的罪，便能轻易得到我渴望的一切！”

程闵似乎感到很无稽：“除了你，应该没有人稀罕得到一个毒枭的另眼相待！”

杨梦雪抿嘴沉默，眉心松开又皱紧。

“既然都说到你老板了，那就展开聊聊吧。”程闵当机立断，“你跟金佰利，是怎么认识的？”

杨梦雪猝然抬头，金佰利？

程闵清清楚楚地看到杨梦雪的表情有刹那间凝固，他按了按太阳穴，想要辨出之前一闪而过的东西。

直觉告诉他，那很重要。

就在这时，法医科的实习生匆匆推门而入，附在程闵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下一秒，只见他的脸色一变，快步走出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