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涟漪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和顾公子在一起，怎么说这些毫无情趣的话题？该死的医生职业病，碰见什么总想治疗一番，就不能学学其他女子，当一朵可爱的解语花？

就在沈涟漪开始自我谴责时，身旁男子却轻笑出声。

“在下的儿时，不是很好。”

“？”

“我是妾侍所出，一无所有。”睿王垂下眼，唇角带着自嘲的冷笑。

沈涟漪尴尬，不知如何安慰，“我是私生女，到现在还没见过生父。”确实没见到，那个沈学士，她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睿王一愣，随后笑道，“你这算是自揭伤疤，来安慰我？”

沈涟漪不解，“安慰你是真的，但我不觉得私生女是伤疤，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伤心、惭愧了？亲生女、私生女，有什么不同？莫不是亲生女比我多一只眼睛、多两只头？”

“……”

沈涟漪想了想，“好吧，我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我也曾经彷徨过。”不过，不是在南楚国，不是因为什么私生女，而是因为穿越前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睿王表情认真，“后来，如何调整的心情？”

“很简单，找到一个目标就好，”沈涟漪回忆着每次无助彷徨时，自己就拼命读书的情景，“前进的人感受不到苦和累，当人抱怨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时，说明他已经丧失了人生目标。生活是不变的，每天十二个时辰，劳作、休息，无论苦也好甜也罢，日子都向前进，与抱怨和煎熬比起来，还不如给自己找一个目标，义无反顾地向前冲来得爽快。”

睿王缓缓点头，“没错，没错，与在下想的一样。”

沈涟漪惊讶，“你也这样想？”

睿王笑容温暖，“我正是这么做，”说着，眯眼看向远方，“既然他们嘲笑我、打压我、挤兑我，那我就要爬到更高，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在爬的过程中，我可以忽略所有人异样的视线，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成功了，再没人敢打压我。如果败了……那就一了百了。”

沈涟漪看着男子昂贵的衣着，“看起来胜了？”

睿王冷哼一声，“差一点。”

沈涟漪却笑了出来。

周围人比较担心，王爷最讨厌别人嘲笑。

睿王凝眉盯着她，“你笑什么。”

“笑你刚刚赌气的口气，”沈涟漪急忙收敛笑容，“抱歉，我并不是觉得赌气可笑，而是你的赌气有趣。”

“哪里有趣？”

“反差萌。”

“反差萌又是什么？”睿王顾不上深究女子是否嘲笑，只觉女子经常能说出一些奇特的观点，而这些观点又极有道理。

沈涟漪解释，“就是每个人的另一面，例如说，一个威武大汉、杀气腾腾，私下里喜欢偷偷绣花。再例如说，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最大的兴趣是抠脚。”

“……”睿王，“我不抠脚。”

沈涟漪点头，“你的反差萌并不是抠脚，而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表面，有一颗赌气的心。”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睿王目光闪过不悦，“我怎么会给你这种印象？”

沈涟漪淡笑着看着他，“原因，上一次见面，我已经说了。”

“什么？”

“在你没发现我认识玄鹤山庄人时，对我爱答不理；但黑市见面后，却主动攀谈；今天更是……”沈涟漪语调一转，“你这般不顾周围人催促，坚持和我闲聊，难道不是想在我身上找切入点，继续靠近玄鹤山庄吗？”

说着，伸手一指不远处频频张望的睿王心腹冯航一。

冯航一本来用眼神催促着，却突然发现被女子点名，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去。

睿王终于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他确实在催，但我和你聊天，可不是你口中的坚持闲聊。”

“这么说，你不想认识玄鹤山庄了？”

睿王嘴角抽了抽，败下阵来，“想。”

沈涟漪，“抱歉，我这边无法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知道了，但还是想和你闲聊。”

“有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

“？”

睿王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从第一次见面，你看见我时便震惊，到第二次见面，今次是第三次，你的震惊更甚，”说着，不解地皱眉，“难道我的脸很古怪，为什么一次比一次震惊？”

沈涟漪眼神闪了闪，不准备说。

无人看见，广袖之下，睿王的右手中指捻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这是睿王沉思时的习惯动作。

他将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到第三次见面，女子所有反应重新钻究一遍，缓缓道，“许姑娘，你可曾想过，为何你落水后，我第一时间找到你？第一时间派人救下你？”

沈涟漪惊愕，猛地抬头，“因为什么？”

睿王将女子的表现看在眼中，“因为我预测到了，或者说，我梦到了。”

梦！？

沈涟漪的面色变化更大。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顾挽羽就说热衷于神话的原因是喜欢黄粱一梦，上一次见面又说自己做梦奇奇怪怪，今次又说梦中未卜先知？

那么，睿王真的梦到了吗？

没有。

他只是与沈学士见面后，路过此地，正好看见了落水的女子而已。他这么说，是通过读心术发现女子对“梦”特别在意，所以试探而行。

沈涟漪越发惊慌，“你从前，梦到过我吗？”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我的梦境古怪吧。”

“嗯。”

“很多梦，细节都忘了。”

“原来如此。”

“但昨天的梦，确确实实有你。”

“……”

“你呢？”睿王盯着女子的双眼，“在下已经剖析了自己，该轮到你了吧？为什么三次见面，这般惊恐？我不认为自己容貌太过吓人。”

沈涟漪也觉得，没必要再拖了，相似的容貌、相同的气质，已经连续三次相见，即便他不是梦中男生，两人也算是有缘。

想着，沈涟漪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也许你会认为荒唐，信不信由你。”